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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灌木丛里,我看到有几个和老人同样装束的男人,正从河里捞着什么东西。
直到那个东西被拖上岸,我才看清楚,是一具被河水浸泡的腐烂的浮尸。
今晚半弦月,就着月色,我看到那几个人用石头砸着浮尸的四肢,敲断后像捧着一截藕,“咯噔咯噔”吃了起来。
我感到阵阵恶心,嘴里直冒酸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吃死人的人,就如同一群饥饿许久的野兽,围着猎物撕咬。
他们啃完浮尸的四肢,相互拿着骨头敲击,好像在做游戏。下面的举动让我知道判断错了。
酥脆的骨头碰撞几次后断裂,他们连忙含住断口,“咕咚咕咚”吸着骨髓。
吸干净骨髓,他们咂巴着嘴,用断骨的茬口挑开浮尸的肚子,掏出内脏,继续啃食。拽出肺叶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用牙齿咬断了连接的肺管,我甚至听见了“噗嗤”一声,憋在肺管里的尸气冒了出来。
老人的地位看上去很高,始终坐着。直到几个人合力把尸体的头颅割下,在脑壳上凿了个洞,拿着树枝搅拌了半天,递到他手里,老人这才像捧着椰子喝汁一样,捧着脑壳“汩汩”吞咽着脑浆。
我看得全身发麻,不知道南瓜在的话会不会立刻吐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整具浮尸被他们吃了个干净,只剩下破碎的骨头。他们把骨头团在一起,堆上木头,点了一把火。
老人撕扯掉粘在颅骨上的头皮,捧到恒河边上冲洗,又小心翼翼地捧了半脑壳河水回到火堆旁,眼眶和鼻子的黑洞里时不时洒出一些。
老人说了一串话,才喝了口脑壳当碗盛的河水,又分给其余人喝。
把水喝完,所有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像是一种古老神秘的宗教仪式。
火堆慢慢熄灭了,这些举止怪异的吃尸体的人从灰烬中筛出骨灰,涂抹在身上,躺在恒河岸边酣睡过去。
诡异恐怖的一幕让我全身发冷,虽然他们吃人肉不符合人伦天性,但是又好像没做错什么。
我到底应该不应该阻止?
我很少对自己的行为产生犹豫,这一次却真的犹豫了。我决定继续跟踪下去。
庚寅年,甲申月,庚子日。
宜:嫁娶祭祀祈福斋醮动土
忌:开市安葬
趴在灌木丛里,睡得迷迷糊糊,一觉醒来,我不禁骂自己“大意”。那群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了。
跑到火堆前,灰白色的灰烬里还零碎着几块碳化的碎骨,观察着河滩,几行足迹又延伸到密林深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我自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顺着脚步进了林子,从折断的草木和踩陷的脚印判断,他们去了北部更深的密林中。
抬头远望,那里有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应该就是他们聚居的地方,也是我需要到达的地方。
一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不知道。
看来这群人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踪迹,处处留下了追踪的痕迹。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靠得太近,免得被发现。我决定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林中什么都有,倒也不愁吃喝。
就这样走了十几公里,林间的湿气越来越浓,地面升起了腾腾白雾。我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不是腐烂的树叶产生的毒瘴,眼看日落西山,选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休息。
搜集了有些潮湿的树枝叶,从树皮里抠了几块干燥的苔藓燃起火,不多时树枝叶燃烧起来,暖暖的热气驱赶着身体里的寒气,感觉很舒服。
把几块沿途挖的黄苓丢进火堆,我思考着昨天晚上的一幕。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随着火苗越来越大,白雾仿佛被火堆吸引,越聚越多。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而且我感到困意十足,眼皮子直打架。我掐着虎口,酸痛感让我清醒了不少,刚想起身,才发现双腿竟然不听使唤,根本站不起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后悔自己的冒失,直到全身不受控制,瘫倒在地上。
树林里的光斑渐渐消褪,夜晚到来,我像具尸体躺在林中,意识却更加清醒。
这时哪怕是一只蜈蚣或者癞蛤蟆爬到身上,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能行动。
这种感觉让我很恐怖!
奇怪的雾气仍在向火堆涌去,火焰与雾气接触的边缘“嘶嘶”冒着蒸发的热气,我眼睁睁看着,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身旁的树忽然动了!
我以为是眼花,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没错,那颗树真的动了。树身弯曲,树枝有规律地左右摇摆,像灵活的蛇探向火堆。“嘭!”树枝顶端燃起绿色的火苗,整棵树剧烈颤动,我甚至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
声音很有规律,像是在重复同样的话。听了许久,我终于弄懂了那句话:“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白雾忽然脱离了火堆,飞快地涌向那颗树,顺着裂开的树缝钻了进去,一时间空气清爽了不少,我发现身体能动了!
站起身,活动着酸麻的四肢,我闭住呼吸,靠近那棵树,顺着树缝向里看去。
树干里,同样有一只人眼,正在盯着我。
我急忙后退,才发现刚才探进火堆的树枝顶端居然戳着一块黄苓!
难道这棵树也要吃烤熟的东西?我想到这个很好笑的问题。但是我紧接着意识到,不是树要吃,而是树里的“人”要吃!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反而踏实了。未知的才是可怕的,知道了真相还怕个鸟!不过要是换南瓜在这里,丫可能直接吓跪了也说不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任何事情,并不一定看到了就降低了危险。
正在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觉得脚脖子上缠了几圈冰凉粗糙的东西,重心一空,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慌乱中,我看到缠着脚脖子的是藤蔓。蜷起腰,摸出军刀,挥刀砍向藤蔓,没想到竟然很结实,根本砍不断,藤蔓中流出的红色汁液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就像一条被钓上来的鱼,在空中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鱼钩和鱼线。眼看着藤蔓把我带到树顶,又有无数根藤蔓从树体中探出,弯弯曲曲向我伸过来。
猛地被倒吊在空中,血液涌向大脑,头很晕,用力咬着舌尖,清醒了许多。眼看藤蔓群要把我团团围住,我一时间竟想不出办法。难道这次是碰上千年树精了?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小倩?
藤蔓速度很快,已经探到我身边,却没有想象中把我像木乃伊层层缠起,反倒是沿着我全身上下轻轻触碰着。有几根伸向我的脸,我发现这些藤蔓的顶端有坨长满须毛的圆球,正疑惑的时候,圆球忽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只沾满汁液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我就这么和几颗眼睛对视着,心里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它们轻轻碰着我的脸,又飞快地缩回,残留的液体很清凉,像是爽肤水。
(看到这里,我心说月饼你丫还真是神经大条,这么诡异的事情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换作是我早就扯着嗓子干嚎了。不过一想丫的这本日记是事后整理的,心里倒也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