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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婶咬牙切齿,将虎子紧紧护在了怀中,只终究是个妇人,被于劲这种练家子一扒拉便掀了个趔趄。

于劲拎着那孩子,束了手脚绑在了桅杆上。

江陈垂下眼,抬手间便飞出一支箭羽。那纤巧的箭簇贴着小童的面,叮的一声,钉在了桅杆上。吓的那孩子连声儿都没了,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抬起手,将欲放第二箭。听见船舱内脚步踉跄,超着他奔来,不由下颔一扬,顿住了动作。

音音被贴着虎子面颊擦过的那只箭吓破了肝胆,反应过来后立马弹了起来,踉踉跄跄往外奔,出船舱时一个趔趄,摔在了湿滑的甲板上,抬起头,声音在抖:“你怎得这样狠辣,他还是个孩子啊!又与他何干?”

狠辣?江陈勾唇,轻笑起来,带了些自嘲的意味。

转过身,与她隔着飘摇的雨,无声对望了片刻,忽而一步步走来,单膝跪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他说:“沈音音,我从来都是个狠辣的,卑鄙又肮脏,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他彻底撕开了这温情,再不遮掩,让那个曾经的自己暴露在她面前,那个双手血淋淋的自己。

他眼尾一点赤红,像是染了胭脂,益发显出面容的冶艳蛊惑,他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流连一瞬,低低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首辅府你哪里不满意?”

细密的雨越下越大,将音音肌肤上的香灰冲了个干净,露出瓷白玉润的肌肤。急促的呼吸间,束胸的白锻挣脱开来,起起伏伏,显出玲珑的曲线来。

江陈微蹙眉,将大氅一扬,盖在她身上,抱着人跳上了官船。

官船内铺了白绒毯,踩上去,静谧无声。舱帘用竹青软烟罗衬着银丝鲛纱,在簌簌风中打着旋儿飘荡。

江陈将人放下,大氅一扯,抬手松了松领口。他身上的玄墨贡缎直身沾了雨水,紧贴在身上,显出肌理分明的腰腹,蕴着蓬勃的力道,无端让音音倍感压迫。

她看见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划过下颔,沿着微凸的喉结滑进衣领,不由往后退了退,忽而恼怒,他凭什么不让她走,他要娶妻了,凭什么要将她困在身边,她不欠他的!

她抬起苍白的脸,定定道:“江大人,我且问你一句,我二哥哥的释罪文书早便发下来了,与大人你没有干系,是与不是?”

江陈顿住,目光幽深,和着外面的疾风骤雨一道扑在了她面上,半晌,道了句:“是又如何?”

当初他用替她二哥哥开罪为条件,要她留在身边,可转头去操办,才发现沈慎早已脱了罪籍。他就是如此卑劣,将这事彻底瞒了下来,他怕再找不到借口要她留下。

“那大人凭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我们当初的交易已了,合该不再牵扯。你且娶妻,我自归去,为什么要纠缠?”音音挺直了脊背,目光清澈又坦荡的执拗。

是了,他们之间只是交易。江陈无声笑起来,狭长的眸子微眯,蕴着波涛的汹涌。

他一步步走过去,高大身影将人罩住,却反常的不见风暴,只扯了巾栉,替她细细擦拭身上的雨水。

音音忽而生出巨大的无措,伸手便拍开了那巾帕,提高了音调:“江大人,你听不到吗,我不欠你的!”

江陈嗤笑一声,修长的指在她脸颊上划过,忽而捏住她下巴,低头吻了下来,还是一贯的强势,叩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

他听见心中的执念在喊:沈音音,那又如何,你终究是我的!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场雨越下越大,在茫茫的江面上,织起细密的丝帘。空旷的风呜呜咽咽,拍打着乌木官船,晃的船身飘飘荡荡。

音音被那凉薄的唇吻的呼吸不畅,发了狠,伸手拍打他坚实的胸。却被江陈松松反握了双手,一提,抱在了怀中。

他将她放在榻上,自葵花桌上端了白玉盏,呷了口烈酒,返身又来吻她。

醇厚的酒水渡过来,呛的音音急急咳嗽了声,她最不胜酒力,这一口下了肚,很快便软了身子。玉般肌肤上浮起一层薄红,眼神里是湿漉漉的春色,像是无声的邀约。

隐约间闻见那清冽的沉水香一寸寸将她包裹,男子倾身过来,将她困在了身下。

细雨飘摇,她亦跟着飘摇,只能紧紧攀附住那强健的腰身。一片迷蒙中,隐隐瞧见他眼尾泛红,迫她仰起头,声线暗哑低沉,他说:“沈音音,你看清楚,如今占有你的人是谁。”

音音偏开脸,眼神躲闪一瞬,忽而微抬起身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下了狠劲,直咬的他肩头血肉模糊。

待云收雨歇之时,外面的风也停了呼啸,成了轻柔的拍打。

音音神思倦怠,腰身似要被折断,沉的动不了,恍惚间被他抱着沐浴清洗,被固在温热的怀中,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雕花窗牖已透进淡淡的光晕,远山远水蒙在清浅的黛色中,晕染开的笔墨山水一般,蜿蜒进苍茫天地间。

她动了动身子,转头便看见男子清俊凌厉的脸,闭着眼,没了那股子威势,倒露出点无双公子的清润。

她伸手推他,手上绵绵的用不上力道,刚直起身,却觉腕子一紧,又被他拉到了怀中。

甫一触到他胸膛,才觉出灼热异常,似是发起高热来。她转头凝他,才发现他额上沁了细密的汗,罕见的显出了一丝病态。

江陈本就受了点子风寒,但因着江南水患、北方兵力调度,加之太后暗藏在深宫,发起了一轮轮文官的进谏,李椹又腿疾常犯,每每顾及不到,这新朝百废待兴,一轮轮的政事便都压在了他肩上,如何会顾及这点子不适。

熬了几个日夜,昨夜急火攻心,又淋了一场雨,这风寒便发做起来。

他咬着牙关,便是这高热中,亦是紧紧攥住了那纤细的腕子,低低道:“沈音音,你别想走。”

音音本欲唤外面的奴仆进来瞧瞧,闻言也冷了脸,坐在晕染开的光晕里,静默下来。他不放手,她又凭什么管他死活。

外面瓢泼的雨渐渐收了些,换成了绵绵无尽的细丝,天光一寸寸透进来,由青黛转成了青黄。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外面于劲笃笃敲门,小心翼翼的问:“爷,船只是否转头回京都?”

于劲连着问了几声,却一句回应也未得,里面诡异的安静,不由也提起了心,他往前凑了凑,耳朵贴着舱门,想听听里面到底出了何事。

只未曾想,这红漆雕镂木门并未关严,身子一挨过去,吱呀一声便开了道缝。

音音别开脸,终究道:“进来吧,你们主子爷发了高热。”

这话落了,却见那昏昏沉沉病着的人忽而睁眼,手一扬,扯了那玄色大氅便将她裹了个严实。

于劲闻言,门也没进,一个急转身,便去寻大夫了。

只出船仓促,别说医者,连个侍女都未带,如今又在苍茫江上,又哪里去寻大夫?

他转了一圈,才在昨日那船老大身上搜出些治风寒的草药,急急煎了,送了进来。

黑褐的汤药透着辛辣,端至江陈唇边时,被他一偏头,避了过去。

于劲好话说尽,他家主子却一口也喝不进去,急得他在舱内团团打转。

忽听主子爷嘶哑着嗓子,低低道了句:“沈音音,我要你喂。”

于劲松了口气,立马将那药碗往音音面前送了送,语带哀求:“沈姑娘,您来喂药成不成,大人这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早便有些不适,却不放在心上,想来如今发出来便是急的,若是再拖延,怕是要落下病根。”

音音并不接那药碗,紧紧抿住了唇。

她看见江陈缓缓转头,眸光幽暗,闪着细碎的光,执拗而决绝,隔着天阴的昏黄,无声与她对峙。手上亦是攥的紧紧的,一分一毫也不放开,让她的腕骨微微发疼。

她往外挣了挣,声音亦是有些微哑:“你放开我!”

江陈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却分毫不让,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强势的执拗:“我就要你来!”

总是如此,他的决定她便需要遵从。

音音恼恨,拼尽了力气来挣脱,手脚并用,毫不顾忌的踢打他,出了一声的汗,却挣脱不开分毫。那只炽热的大手铁钳一般,牢牢将她困在了他身旁。

她忽而气馁,放声痛哭起来。起先呜呜咽咽,到后来便索性放开了,哭的像个迷路的孩童,无助而迷茫。

江陈眼里血红一片,下颔线紧紧绷着,任由她踢打痛哭,过了许久,依旧执拗道:“沈音音,我只吃你喂的药!”

音音只觉疲惫,她声息渐渐止了,隔着纱幔锦窗,看外面绵密的雨水无声无息落入江中,许久,忽而道了声:“好。”

因着刚才的用力,她手有些发颤,端着红釉瓷碗微微晃,细瓷白勺舀了汤药,往他唇边送,却被他又偏头避开了。

江陈目光凝在她面上,微扬了眉,抬手指了指唇。

于劲老脸一红,转身而去,将舱门关了个严实。

音音冷哼一声,倒也未再闹,自呷了那苦涩汤汁,一口一口渡过去,待最后一口时,柔嫩的唇忽而被擒住,被吸吮,被蚕食,被一点点占有。

她面上涌起红潮,抬手在他胸前捶打,呜呜咽咽,含着不甘道了句:“江陈你混蛋!”

.

江陈到底身体底子好,用完药,发了阵子薄汗,到武都码头时,已将这风寒熬了过去。

起先在船上,便是被高热烧的几番昏沉,亦是死死攥住音音纤细的腕子,生怕他稍稍放松,她又一走了之。

音音被他抱进首辅府时,已是日暮时分,绵密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却没有止息的意思。

她卧在床上,同样执拗的不看他,只当他空气一般。

江陈立在垂缦珠帘后,静止的身影一动不动,半晌,忽而一拨珠帘,大步往外走去,振的那琉璃珠串互相碰撞,叮咚作响。

羌芜本是跪在廊下,见人走了,急忙进来伺候,替小姑娘擦拭时瞧见她腕上一圈红痕,不由红了眼,小声道:“姑娘,您又是何必,这好好儿的,怎得说走就走。惹恼了大人,凭白受苦。”

音音闻声一顿,扯了扯唇角,她问羌芜:“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待我已是极好,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这般不识好歹?”

羌芜想起素日里大人对姑娘的爱宠,一时无言。

音音冷笑,笑过后莫名的苍凉,她说:“羌芜,你原先见过我吗?”

见过那个曾经清傲柔韧的国公府嫡女没?她虽沦落至此,可身为沈家嫡女的底线还在,那是任何人不能跨越的。

她看着廊下飘摇的风灯,开口道:“羌芜,身为外室,永远见不得光明,或是一生无子嗣,或者生了孩子记在主母名下,母子分离。便是自己的孩子,也要以你的身份为耻。整日守着一方院落,等男人的一点恩宠。羌芜,这样的日子,便是锦衣玉食,珠玉堆就,真的就是好的吗?”

羌芜说不上话来,她一个做奴才的,整日战战兢兢服侍,瞧着那些姨娘通房穿金戴银,还不用看人眼色,也是羡慕的,倒没料到被姑娘一说,竟如此不堪。

斟酌了半晌,才道:“可姑娘,你出去了又能如何,你早已是大人的人了,哪个又能毫无芥蒂的娶你?便是嫁个贫苦人家,也要跟着受苦受累,真的值得吗?”

音音便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我阿娘说有手有脚,女子也当自立,活的自由坦荡,不好吗?”

她说完顿住,忽而觉得寂寥的很,再不去诉说,默默裹了锦被昏睡。

一连几日,音音都再未见过江陈,或是偶尔瞥见他的身影,那颀长影子也只止步于垂缦外,并不上前。

音音也不放在心上,自顾吃喝,她娘亲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先吃饱再说。只多数时候神思空茫,让人瞧着便心疼的紧。

这常春雨罕见的很,一连下了几日,终于在五月初九的傍晚停了下来。

音音倦怠的卧在美人榻上,见羌芜端了糕点来,便随口嘱咐道:“羌芜,替我备点笔墨,便放置在南炕桌上吧。”

羌芜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廊下脚步踏踏,男子清朗又冷凝的声音传了来:“府中尚缺笔墨纸砚,如今已无可用,等明日再去置办。”

江陈暗绣流云纹的肩袖上沾染了路上的雾气,进了屋,拿帕子擦拭一番,自去外间书案后坐了,将于劲送进来的案牍翻看一遍,拿了朱红笔批注。

羌芜听了这话,明知西厢房里还备着笔墨,也不敢再去取,讪讪的看了眼音音,退至多宝阁后。

首辅府的后院正房是个大开间,用细纱帷幔与多宝阁隔开来,内室乃床帷禁地,外间却置了书案桌椅,也可会见亲近之人。

此刻江陈握了卷文书,坐的笔挺端正,手上握着红朱笔,一副专注神情。眼神却透过多宝阁的空隙,瞥向那抹纤细身影。

三天零四个时辰了,她未同自己说过一句话!

音音闻言一窒,胸口涌上一股闷气,也不多话,又拿了卷书册来解闷。

刚翻开书页,听帷幔后那人声音又起,还是平平的冷肃:“羌芜,将屋子里的书卷都收了,竟是些不干不净的话本,拿去烧了。”

羌芜背后发凉,只觉在这屋子里甚是煎熬,只好讷讷上前,硬着头皮抽了音音手中的书卷,又将床头案上几本一并收了,送去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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