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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请坐。”苏雪和又唤道,“柳絮,给殿下斟茶。”
太子抬手,“不必了,方才宴席上酒足饭饱,现在也并未口渴,倒是雪和像是有些微醺,不如饮一杯茶。”
“殿下..体贴。”
苏雪和饮下一杯热茶,胸中蒸腾的酒气略微散了些。
两人闲聊几句,太子瞧见苏雪和书案上未完成的画,饶有兴趣走过去细看,“又是一幅山水图,雪和什么时候才会描绘人物呢?”
苏雪和也走过来,修长手指轻轻拂过画纸边沿,“山水令我平静,比人更为可爱。”
太子笑了,“那许是雪和还没有碰见令你觉得可爱的人,须知人是比山水更为复杂的事物,更引人探究……”
他说着,目光徐徐落在搁了画笔的笔山上。
这笔山与这布置清雅的书房格格不入,它非石非玉,而是由木雕成,形似趴着的兔子,两只长耳恰好能夹住画笔。
遂奇道,“这是?”
苏雪和看见太子说的是这只兔子笔山,嘴角便泛起笑容来,那是一种轻松的惬意的笑,倒叫太子觉得稀奇了。
“这是表妹所赠,贺我金榜题名之喜。”
他说着,伸手去碰了碰兔子的耳朵尖,“表妹手巧,这兔子实在可爱,我便用着了。”
闻言太子指尖微动,又淡然负于身后,明知故问,“哦?是那位温姑娘?”
“正是。”苏雪和并未就着这个话题多说,很快提到了别的事情。
倒是太子的心思还在兔子笔山那儿转悠。
幼时的温浓一直说要跟她爹爹学手工,做个小玩意儿给他,但是她天性好玩又健忘,直到他走,她都没给他一个自己做的物件。
太子微微咬着牙,感觉到一种不平来。又安抚自己,他走的时候她正发着烧,哪里能顾及这些呢。
而苏雪和也是,他都收了这样可爱的礼物,还执着地画着他的山水,嘴上甚至说没有可爱的人。
于是太子将话题绕了回来,“我瞧你那表妹待你好似颇为用心,莫不是对你存着别样的心思?”
他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太子是惊于自己话里的不得体。
苏雪和则愣愣地说,“有吗?她对雪榕很好,对雪梅也很包容,是她自己性子好,不是……因为我吧,而且她还……”想要认识别家的公子,当然这话就不合适说给太子听了。
太子又找回淡然的仪态,“没有便好。想必雪和也察觉到令尊与谢大人的打算,你我多年好友,我也不希望你欠了别人情债。”
这话说的,喜欢苏雪和的姑娘还少嘛?
若是崔九溪在此,必要腹诽几句。然而此时此地唯有太子苏雪和二人,竟没有谁觉得哪里不对。
苏雪和的注意力也被拉到了太子的前半句上,“父亲的打算我也猜得出来……唉,我是当真对谢姑娘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太子瞧了眼苏雪和皱起的眉峰,询问道,“难道雪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这……倒是没有。”
太子留意到他可疑的停顿,又问,“当真?”
这下苏雪和没有停顿了,“自然是真,雪和近日专心读书,哪来的心仪女子。”
“那为何不与谢姑娘试试呢?左右你也不厌她,不是吗?”
苏雪和没有立马回答,他设想了一番和谢嫣然成婚的场景,这个设想还未进行到花烛夜,他的睫羽已经开始不安地颤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我没法和她试,我们连手都没碰过,突然就成为夫妻,我难以想象……”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是这样的吗?他想要什么呢?
苏雪和的思绪忽地飞到那间昏暗得连月色都没有几缕的藏书阁,馨香的少女用她柔软的手臂环抱住他。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轻细湿润的吐息,那时只觉得紧绷尴尬,回忆起来竟有暧.昧情愫悄然滋生。
在太子眼中,苏雪和的话语顿住之后,脸颊缓慢浮上薄红,目光也有些微恍惚,仿佛正陷在一个难以挣脱的幻梦里。
“雪和?”
苏雪和被唤醒,他定了定心神,说,“总之我会反抗父亲的决定,还望殿下伸出援手助我一二。”
“我若是插手你们的家事,丞相怕是要对我生出微词了。”
苏雪和摇头,“非是要殿下陷入两难境地,此事我一人来做便好,只是偶尔需要借一下殿下的威风。”
苏雪和亲自将太子送到府门口,又目送他的车驾远去。
马车里,太子看了崔九溪一眼,有心想询问他对某些事的看法,又生怕他多问多嘴。
倒是崔九溪开口了,“殿下,臣觉得您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温姑娘也不打紧。”
“嗯?”
“臣瞧着,温姑娘是心仪苏公子的。臣在席上一直留意着,她看苏公子的目光分明就是很在意的。”
太子抿了抿唇,“九溪,你是玉麟卫侍卫长,不应当全程盯着人家姑娘看。”
“殿下,臣也是在留意温姑娘的安危。”
听崔九溪又拿这句话对付他,太子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认识温浓的时候她只是个小丫头,我也没多大,哪里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至于苏雪和,温雅有余,却失之优柔,整日便是读书,没多少趣味。温浓怎会喜欢他?也就是表兄妹之间的亲近罢了。”越说,太子的神情便越从容,仿佛将自己也说服了。
殿下,您才和人家苏公子相谈甚欢呢,出门就说人苏公子没趣,合适吗?
崔九溪回道,“殿下有所不知,京中许多千金就喜爱苏公子这样的。现在的姑娘很挑剔,生得英武些的,她们觉得凶;喜爱玩乐的,她们嫌弃读书不好;善于交际能说会道的,又疑心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苏公子这样的,对她们来说,可是正正好。”
太子正单手拖着下巴,舒展着颈项,喉间的细痣若隐若现。闻言,他半睁着眼觑过来,“那我呢,我不好吗?”
纵然崔九溪是个笔直笔直的铁男儿,也被这恣意的美貌击中,他轻咳两声,坐得更为端正,“自然是殿下最好,可也得姑娘们有胆子肖想啊。”
心里想的却是,您好是好,就是不坦率。
市面上那些话本子一扯扯出上中下三册,都是因为男主角如您这般吧?
第20章 撩拨  表哥在撩拨她吗?
温浓再一次在男子学堂外头碰见了苏雪和。
照理来说,他如今正是熟悉官场、结交同僚的时候,不应当如此得闲。
因此温浓有些许意外。
温浓笑着走过去,“表哥又找哥哥有事吗?”
苏雪和摇头,“没有,我来找你。上次给表妹送去的护手膏可好用?”
他迎着光,琥珀色的眼眸越发明亮通透,如蜜一般,任谁被这样的眸子看着都会觉得被溺爱着似的。
温浓心下意外,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又来了,只是面上不显,甚至伸出手去给苏雪和瞧,“很好用,我的手已经快好了。”
苏雪和垂眸看去,温浓的手当真是“指如削葱根”,在日光底下白得通透。他从前不曾留意到她除了相貌美丽,其他地方也生得好。
“那就好。”苏雪和说着,目光并没有从她纤细匀称的手指上移开。他忽然有些想要去握住她的手,试试藏书阁那日非同寻常的感觉究竟是不是情动。
苏雪和这两日想了很多,也看了些杂书。
他想要的不是媒妁之言,不是相敬如宾,他想要的情动,是杂书里描绘的心潮翻涌,是两个人自然又危险的吸引,而非长辈的安排和一纸婚书。
若非他没有在藏书阁和温浓孤男寡女待过一个时辰,他或许最终会平静地接受父母安排。可就是这一个时辰,叫他觉得自己不应当在没弄懂感情这回事之前贸然定下妻子人选。
或许他会和温浓走到一起,又或许是别的姑娘,他得亲自去感受。
苏雪和最终没有唐突温浓,转而问起,“表妹在宴会上可有想要结交的人物?”
温浓便根据云荻郡主口中道出的说了几个人。
苏雪和认真帮她挑选,“秦二有个小青梅,听说互相有点意思;成公子生得不错又好交际,但也因此有几个红颜知己;陆家最近几房争权,有些乱……”
说来说去竟都不合适。
眼见温浓眼尾都要垂下来,苏雪和笑道,“这样吧,我最近要结交同僚,联系好友,表妹与我同去,遇到合适的再与我说?”
“如此不会耽误表哥正事?”
苏雪和回,“不会,表妹无须忧心。若表妹觉得拘谨,我将雪榕也带上,这样可好?”
温浓岂会不应,只是莫名感觉主动权不在她手里。
表哥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了,他在打算些什么?
温浓第一次随苏雪和出去并不算顺利,这回结交的是同榜的探花,生得也算眉清目秀,只是性子过于腼腆,草草地吃完一顿饭很快便告辞了。
探花走后,苏雪和不急不忙地给温浓和苏雪榕各叫了一份酒楼招牌点心荷香冰糕。
温浓问,“他事先不知道我和榕姐姐会一起来吗?”
“我与他说过,”苏雪和说,“他也表示并不介意。谁料他根本不敢看你们一眼。”
闻言,温浓与苏雪榕对视一眼,而后一齐忍俊不禁,这样腼腆害羞的男子总会惹得姑娘们会心一笑。
苏雪和将温浓的笑容看在眼里,微微蹙眉道,“表妹竟没觉得他失礼了?”
温浓笑意不减,“不是人人都能像表哥这样的,就算不自在也能从容应对。”
此时恰好甜点上桌,苏雪和说,“难得与表妹出来一趟,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与我说就是。”
温浓笑盈盈地应了。
而苏雪和还未移开目光,看温浓的时间比他的话语要长。
这下苏雪榕也瞧出点不对劲了,她的目光从温浓的笑脸移到苏雪和终于垂下的眸光,又想起爹娘对兄长婚事上的安排,一时间手心都渗了细汗。
待与温浓分开,苏雪榕迫不及待地拦住苏雪和询问,“兄长不肯接受谢姑娘,莫非是因为浓浓?”
苏雪和停下脚步,先是叹了一声,“雪榕,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应当能想到与不爱之人共度一生的苦痛。我并未理清对她的心思,但我想自己去争取婚事。在此之前,还望雪榕为兄长保密,莫与表妹提起。”
眼见苏雪榕没有说话,苏雪和又笑道,“雪榕不也想要接近太子殿下么?从前我一心读书,并未相助。”
他话没说完,但苏雪榕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给她制造接近太子的机会。
兄长还是那个兄长,看似温润和气,在与自己关系重大的人与事上,交易比情感更让他放心。
苏雪榕让开了,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过了几日,苏雪和再次安排见面,这回是他往日好友,工部尚书嫡子,姓任,同时也是温父上峰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