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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姑娘!”茈萝端着一个盘子小跑着进了殿内,“方才有位小树妖给您送来了一枚果子!”

茈萝将盘子放在她的面前,好奇地眨着眼说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果子呢!奇形怪状的,而且香气好浓郁,奴婢的嗅觉都要失灵了。”

“这是化妖果。”凌蝶儿拿起那枚小小的的果子,“吃下后的一个月内,不论是神族、魔族还是人族的气息会转变为妖族,而同为妖族的气息可转变为其他妖族,真假难辨。”

“这便是化妖果?”茈萝新奇地看着她,“奴婢曾听说过它的大名,只是听闻它极其罕见,且生长条件苛刻,鲜少有妖亲眼见过,奴婢今日倒是长了见识。既然如此那蝶姑娘快吃下去看看,是否真有传闻中说的这么奇特。”

凌蝶儿拿着那枚化妖果端详片刻,放到鼻尖闻了闻便咽了下去,待一阵寒意流过全身,她缓缓睁眼,问道:“如何?”

茈萝闭眼嗅了嗅,惊喜地睁开眼说道:“蝶姑娘身上果真有妖力的气息了!就像是真正的妖族一般!”

“茈萝,可以感知到是哪个妖族吗?”凌蝶儿问道。

茈萝皱着小脸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怎么感觉……有些像是羽族呢……”

“羽族?”凌蝶儿心想,羽族同为九大家族之一,若是能让虎族、蛇族有所顾忌,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是!”茈萝撅起了嘴,有些嫌弃地蹙了蹙眉头,“这稀薄的妖力,即便是奴婢也能看出来蝶姑娘很弱!”

凌蝶儿一时语塞:“……我知道。”

茈萝将菜撤了下去,走到一半时突然回头看向她:“蝶姑娘,奴婢这几日会教您一些有关庆宴方面的事情,可能会有些辛苦,还望您忍着些。”

“好,无妨。”凌蝶儿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答应阿清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打算。

七日时间在茈萝铁面无私、惨绝人寰的鞭策下一晃而过,而在这七日内,颜清也从书房睡到了凌蝶儿的隔壁。

尽管殿外天色已昏暗,但殿内依旧亮如白昼。比拳头还要大的夜明珠摆满了寝宫,价值连城的鲛人烛万年不灭,将金饰镀上一层暖光,细纱上的金粉被珠光与火光笼罩,迷离地扑闪,尽是纸醉金迷之感。

凌蝶儿坐在梳妆镜前,一支一支地摘下头上繁复的、用各种金银珠宝制成的发簪。她向来喜欢轻简的装扮,这几日繁厚的宫服与沉重的配饰压得她脖子都有些酸疼。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将剩余的发簪摘下,把她胸前的青丝轻柔地拢到背后。

凌蝶儿笑了起来,透过铜镜看向身后之妖:“今日怎么无妖喊‘陛下驾到’了?”

颜清拿起梳子,一梳便将她柔顺的青丝梳到了底:“在你面前,我不是陛下。”

他梳完发后将梳子放下,轻柔地给她捏起了肩:“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凌蝶儿舒服地眯起了眼:“能得妖王陛下垂怜,辛苦也甘愿。”

“你,”颜清皱了皱眉,“也只有你才敢将我的话视于无物。”

凌蝶儿睁开了眼,笑着回头看他:“阿清好快的变脸,方才还如此温柔,现在又板起了脸。”

“哼,油腔滑调。”颜清移开视线,“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快些去吧。”

“好。”凌蝶儿起身,在他的帮助下脱去穿脱复杂的宫服,直到快要只剩下亵衣时,她制止了他的动作,疑惑地问道,“阿清,你为何还在这里?”

颜清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是我的寝宫,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还是说,妖后殿下要狠心将我赶出去?”颜清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竖瞳如一块金石,点点灯光照进,便会流转出足以照亮茫茫黑夜的曙光。被这双金瞳注视着,似乎心中的一切思绪都将无处藏匿。

凌蝶儿蓦地红了脸,自知理亏:“那还请陛下自便。”

颜清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隔墙有耳,今日我会留在这里。”

凌蝶儿瞬间意会,她点了点头。明日便是阿清生辰宴,肯定会有许多双眼睛一刻都不松懈地注视着他们。为了演好“昏君妖后”的戏,他们今晚定要同榻而眠。

她拿起茈萝提前准备好的寝衣,这才发现它的身边还有另一套大了许多的“同族”,她有些好笑地看着颜清:“看来陛下是早有预谋。”

颜清红着耳尖移开视线:“快去。”

等凌蝶儿再次回到寝宫时,颜清也早已沐浴完毕,他穿着寝衣坐在她常坐的书桌前,正在翻阅她已全数看完的书籍。

听到脚步的走动声,他微微抬起金瞳,神态与一只慵懒的狐狸别无二致,倒显得更加妖冶勾人。

凌蝶儿甫一走到颜清身侧,就被他拉入了怀中。他轻轻抚过她的青丝,用妖力烘干了她还有些潮湿的发尾。

“这些书都看过了吗?”颜清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侧过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清香,愉悦地眯起了眼,就像是一只偷了腥正在暗自窃喜的狐狸。

凌蝶儿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极好的书籍,尤其是这本《寻妖杂记》,里面记载了不少妖族的趣事,内容风趣、浅显易懂,即便是对妖界一无所知也能受益匪浅。作者前期字体稚嫩,后期字体秀气但遒劲,由此可该书的创作应当跨越了极长的时间,是一位妖力高深、见多识广的女性耗费心血所作的得意之作。只可惜未署名,无法一睹作者真容。”

颜清轻笑一声:“嗯,它的作者叫安挽缘,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妖。”

“安?是狼族吗?”凌蝶儿问道。

颜清点了点头:“她是狼族前任族长的长女,自幼时起便开始游历妖界,走南闯北,将所见所闻、所感所悟都写了下来,最终得此杂记。若非遇到了不该爱的妖,她本可以成为妖界最优秀的行者,甚至去往她毕生所向的外界。”

他的语气似有一丝落寞,凌蝶儿转身抱住了他:“阿清,我们去睡觉吧。”

仅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她就已大致猜出狼族之事另有隐情,阿清与他们定有极深的渊源。尤其是这位安前辈,但这将会涉及他不愿回想的曾经,她不想见他痛苦。

若他如今不愿讲,那便不讲,她不会过多追问,直至他敞开心扉的那一日,她会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直面过去。撕心裂肺的悲痛,她也曾感受过,又怎会忍心撕开他的伤疤。

颜清点了点头,抱起凌蝶儿走到床前,轻轻将她放在床榻的内侧,收拾好被子后和衣卧在了她的身侧,接着将她抱入了怀中。他的手轻轻一挥,红白的窗幔便随之落下,挡住了他们的身形。

“叮铃——”金铃无风自响。

“阿清,”凌蝶儿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好梦。”

“嗯。”颜清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依恋地吻了吻她的头发,“睡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茈萝便敲响了寝宫的大门。

“陛下,蝶姑娘,该起了。”茈萝小心翼翼地说道。

颜清皱了皱眉,缓缓睁眼,看向怀中睫毛微动的少女。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几万年过去,他也早已忘却。但是睡在这个人类身边,竟会让他觉得安心。

“阿清……”凌蝶儿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早上好。”

但当她看清他的眼神时,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又是这个眼神,阿清又变成了另一个他。

见她脸色微变,颜清突然松开了皱起的眉头,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用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半卧在床榻上,宽松的寝衣随他的动作门户大开,毫无保留地露出了他轮廓分明的上半身。

凌蝶儿微微移开眼,却被他伸出手捏住了下巴迫使她移回视线:“怎么?醒来之后见到的是本王,很失落?”

“只可惜,今日陪在你身边的,不是他,而是本王。”颜清挑了挑眉,戏谑地看着她。

“妖王陛下说笑了,”凌蝶儿笑了笑,“无论是阿清还是陛下于蝶儿来说都是一样,又谈何失望可言?”

“呵,”颜清冷笑了一声,他狐狸眼微微眯起,像是警告一般,“别把本王和那个废物一并而谈。”

凌蝶儿一愣,她垂眸:“陛下所言,蝶儿谨记于心。”她眸中暗流涌动,看来事情远非她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嗯。”颜清并未过多谈论,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松开手下了床。

“进来。”颜清整了整衣领,对着大门说道。

“是,陛下。”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茈萝带着数十个各自端着服饰或配饰的小妖进了殿,他们放下东西后便出了殿,来了一轮又一轮。

凌蝶儿震惊地看着那堆成小山的金银珠宝:“这么多?”会压死人的吧,她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又开始酸疼起来。

颜清却皱着眉拿起那件用天蚕妖丝编织起来的红衣:“你们就给她穿这个?”

凌蝶儿定睛一看,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件衣服“略微”有些奔放,她可能招架不住。

茈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这只是其中一件,陛下若是不满意,其他还准备了好几件衣物供陛下和姑娘挑选。”

凌蝶儿见事不妙,立刻挡在了茈萝身前:“陛下息怒,不必为此小事大动肝火,气急伤身。”

颜清一直在留意她,自然也不会错过她先前点头,他突然嘴角勾起,眉尾微微一挑:“既然妖后都不在意,那便这件。”

果然……凌蝶儿深知他的喜怒无常,对此结果也早有预料。

“那便让茈萝为我穿衣打扮吧。”她弯下腰扶起茈萝,朝颜清笑了笑,“陛下还请自便。”

颜清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他像是被气笑一般:“听妖后这意思,是要赶本王出去?”

凌蝶儿笑了笑:“这里堆满了我的东西,已无陛下穿戴之地,此番是为陛下考虑。”

“无妨,”颜清突然笑了起来,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显得愈发妖艳,“你先梳妆完再轮到我,也是一样。”

茈萝战战兢兢地扯了扯凌蝶儿的衣袖,小声道:“蝶姑娘……”陛下是怎么了?昨日还与蝶姑娘如胶似漆,怎么今日就像是敌人一般针锋相对?

凌蝶儿回握住她的手:“既然如此,那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茈萝,”凌蝶儿回头看她,“过来吧。”

茈萝点了点头,端起那件红衣跟在凌蝶儿身后走进了屏风。

颜清坐在桌前,自顾自品起了茗。过了好半晌,身后才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金瞳微张,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凌蝶儿有些不习惯地红着脸走出了屏风,她纤细的腰肢无布料的遮挡,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胸口的衣领低垂,甚至可以看见初具轮廓的沟壑;衣摆开了长长的叉,走动间修长匀称的腿一览无余;红色的天蚕妖丝上用金线勾勒出九尾狐的图案,金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夺目,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纯洁却又妖异。

颜清自那一眼的惊艳后,脸色就沉了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裸露大片肌肤的后背。

终于,在茈萝第三次因害怕而手抖导致插不上发簪后,他起身走到凌蝶儿身后,沉着脸说:“滚下去,本王来。”

“是!”茈萝行了个礼,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颜清转身走到那堆衣物前,左挑右选后直接撕下了一层红色的鲛绡披到了她的身上,看到她的穿着明显严实了许多后脸上的怒气才稍缓。但事实上,若隐若现的娇躯却比一目了然更加勾人。

凌蝶儿学着他挑了挑眉:“看来陛下有些不满方才的选择。”

颜清皱起眉冷哼一声,手上却动作轻柔地给她梳起了头:“还不是怕你束手束脚,丢了王室脸面。”

他轻柔地为她插上了发簪,步摇垂落在她的脸侧;他又在她的青丝上点缀了珠玉,连城之璧随她的走动步步流光溢彩。

颜清虽然面上沉着脸,心想人类就是娇气弱小,一用力便会一命呜呼。但他却并未给她佩戴过重的发饰,还在她的发间修饰了几簇雪白的狐狸毛。

他轻轻抬起她的脸,给她细细地敷了一层珠粉,涂上一抹胭脂;他拿起画眉笔,全神贯注地下笔,极尽温柔、近乎虔诚。

颜清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晕开,留下一抹朱红;他又拿起笔在她的额间与眼尾画上了与他一模一样的红色兽纹,他们变得出奇的相似,夫妻的身份一看便知。

凌蝶儿缓缓睁眼与他对视,颜清金瞳微愣,呼吸也跟着一滞,他微微撇开眼说道:“嗯,还算勉强过关。”

凌蝶儿看向镜中的自己,娇艳欲滴、摄魂夺魄,她微弯眉眼,活像是一只勾人的狐妖:“想不到陛下还有如此手艺。”

颜清颇为受用地勾起了唇:“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为奇。”

他转身走到他的衣物前,背对着她说道:“过来,给本王宽衣。”

凌蝶儿步步生莲地走到他身后,轻轻脱下他的寝衣。忽然,她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洁白如玉的后背赫然出现的那四道足以致命的长疤,直指他的心口,意在置他于死地。

颜清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嗤笑出声:“怎么?心疼了?”

“嗯。”凌蝶儿闷闷地应道,轻轻抚上他的伤疤,“还疼吗?”

“……不疼了。”颜清想说的话顿时堵在了胸口,他垂眸,狐狸眼中满是压抑的阴郁,“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好,”凌蝶儿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我们一起。”

“你不害怕吗?”颜清问道,“你是人类,而他们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妖,你稍有不慎便会危在旦夕。”

凌蝶儿轻笑一声:“阿清,你现在才问这些不觉得有些晚了吗?我们踏出了这一步,早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颜清金瞳微张,他看向窗外,黑暗已然褪去,晨光熹微,唤醒了沉睡的万灵。树木新生了长满枝头的嫩叶,翠绿欲滴;花朵绽放了千姿百态的花瓣,尽态极妍。原本死气沉沉的宫殿也开始变得鲜活,有了复苏的生机。

颜清垂眸轻笑了一下:“果然是个笨蛋。”

他也是一样,无可救药。

他脚下堆积着森森白骨,淌着由鲜血流成的河,本该万劫不复;可她突然闯进,他不甘就此终结堕落,他甘愿为她开辟出一片净地,来种满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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