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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言一出,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看向阮盈的目光中多了探究之意,都说高门大户水深,如此一看,还真是如此。

“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知道平时父母宠爱我,我姐姐因此和我有矛盾,但那也是姐妹之间的矛盾,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阮盈抹着眼泪,泫然欲泣看着周围众人。

她言语恳切,便是有人怀疑,如今一看阮盈伤心欲绝的模样,也觉得于心不忍。

帷帽少女见不得阮盈如此做派,像阮盈这种人,她可以一脚一个,她冷笑道:“好了,别装了,装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既然陈大人来了,那就讲证据吧,某些人也别拿宰相府千金的名头招摇过街,容易给宰相府抹黑啊。”

此时站在一旁的陈力闻言,点了点头,粗声道:“两位不急,容陈某细细查探一番,如今看看,躺在榻上的认是谁,真相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言罢,他走到包间门口,透过门缝一看,便看到两人躺在榻上,陈力抬步走了进去,道了一声“打扰了”,继而便将幔帐掀开。

“咦,怎么会是他?”陈力经常处理妓坊之事,见多这种事,不过还是有些惊诧,这躺在榻上的,竟是两个男子。

阮盈闻言,眼底皆是期待之意看向榻上,然而只看了一眼,差点昏过去,那榻上赤着身子缠绵的两人,竟是……竟是段秉言和另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是京都出了名的断袖啊。

可为何是两个相邻的包间,那个空无一人的包间,到底为何出现?段秉言不是说,阮绾会在此处么?

陈力见多这种事,得知里面躺着的其中之一的人是司仁札,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

围观中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当场就嚷嚷出来,明明只有两人知道,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啧啧啧,世风日下啊,这两个大男人怎么光天化日就做这种事……”

“可不是嘛,还好陈大人来看了一眼,不然这沈少夫人身上的冤屈可就洗不清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极为尖锐,压根不给阮盈脸面,将她气得心里发堵,她紧紧攥着手中帕子,指甲划破掌心,也未曾察觉。

陈力从屋里出来,扫视了一圈众人,心中疑惑,为何段秉言会出现在司仁札床上?

他看向一旁的青眉,冷声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青眉闻言愣了一下,正要开口,便想起方才青棠的警告,如今的境地同她想的不同。

段秉言如今叫都不叫不醒,她若是执意为他说话,也无人作证,唯一的认证就是段秉言,方才阮绾一路上都是蒙面而来,压根没人看清她的模样。

她咬了咬牙,哽咽道:“回大人,民女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本是段……段公子约民女来此处见面,说有要事商讨,民女便趁着给少夫人买点心的空隙来了此处,只是不知为何,一到门口便晕了过去,醒来……就看到阮盈姑娘带着人站在门口。”

青眉言罢,怯怯低下了头,压根不敢看阮盈,她虽然没和阮盈接触过,但她知道,阮盈此次来,就是想让自家姑娘名声扫地。

“青眉,你说谎,明明是你递了我姐姐的信给表哥,表哥便同我提起此事,说姐姐已经嫁人,同他私底下相见不合礼仪,我想着姐姐定然有难言之隐,便陪同表哥一起出门相见,若不是你,表哥又怎会赴约。”阮盈眉眼凝着寒意,她就是死咬不松口,也没人知道事情真相如何。

陈力见状,知道如今的情况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咳了一声道:“阮三姑娘,不知你可有证据证明,是这个丫鬟主动送去的信?”

阮盈闻言一愣,她压根没有证据,这是段秉言同她说的,那封信她也并未看到,思于此,她沉吟片刻,方才道:“那封信,在我表哥手里,只是如今,他……”

“所以您并未看到这个丫鬟前去送信,如何知道是沈少夫人的主意呢?阮三姑娘,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啊。”陈力皮笑肉不笑,看了一眼阮盈,这种高门大户的腌臜事,他见多了。

只是没想到,京都闻名的温婉才女阮宰相的千金,竟也会做出这种事。

围观众人自然是议论纷纷,毕竟方才他们都是站在阮绾的立场的,如今一看,并没表面那般简单。

阮盈被陈力暗讽,气得小脸一红,正要开口,便听到一旁有人道:“陈大人,我这里倒是有个人证。”

众人闻声看去,便看到一个红袍男子打着折扇,慢悠悠走来。

“顾老板?您怎么也淌了这趟浑水?”陈力饶有深意看了顾逸明一眼,他如何不知,顾逸明和沈家二爷是好友。

“陈参军,你说这话就不对了,顾某闲散惯了,方才正在同司公子喝酒,谁知这位段公子来了,说有事要和司公子商讨,我便离开了,刚出酒楼,便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我唯恐是歹人,便出手了。”顾逸明言罢,微微往旁边一站,身后出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厮。

陈力见状,知道沈二爷就在暗处,他走到小厮面前,问道:“你看见什么,都说出来,不然等会儿去了京兆府,有的你受。”

那小厮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阮盈,连忙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小的奉段公子之命跟踪沈少夫人,听说今日她和沈二爷出门,而且会来这酒楼吃饭,段……段公子的包间就在隔壁,已经备好酒水,且酒水中下了mi 药,只要沈少夫人一落单,便将她骗到包间中。”

“哦?段公子为何这么做?”陈力闻言,看向隔壁包间的酒菜,纹丝不动,然而酒杯却是动过的,如此说来,那个包间,不仅只有段秉言一人。

他着人将酒杯和酒壶收进袋中,继而在包间内四处查看。

小厮颤抖着声音道:“段公子对沈少夫人嫁给沈二爷,极为不满,他……他想趁着此次机会将沈少夫人绑架,目的……许是为了离间沈少夫人和沈二爷的关系,而阮三姑娘也知晓此事,想借着此事给沈少夫人泼脏水,两人不谋而合。”

他跪在地上,就算是不想说,方才经历了顾逸明的盘问,他已经去了半条命,如今,刀就悬在他头上,不得不说。

“哦,如此说来,这件事的结果已经差不多了,从头到尾都是段家公子和阮三姑娘的谋划,那也怪不到他人头上。”陈力摸了摸下巴,朝着阮盈若有所思说道。

阮盈见陈力这么说,有些沉不住气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只听一人之言就断案了么?而且,我姐姐说不定就在附近,不如让她出来,你问一问她?”

不待陈力开口,一旁的顾逸明笑道:“阮三姑娘,如今证人就在这里,你想问什么,问这个证人,不是更合适么,好歹沈少夫人也是你的亲姐姐,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正是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你的亲姐姐是仇人呢,你想泼脏水泼不成,如今又死咬你姐姐不放,意欲何为啊?”帷帽少女接过顾逸明话头,慢条斯理问道。

顾逸明挑了挑眉,极为深意看了一眼帷帽少女,点头道:“说不定阮三小姐恨她亲姐,今日段公子想劫持沈少夫人,若是成功,阮三小姐带着人捉jian,到时候将亲姐私会外男之事传的沸沸扬扬,还真是其心可诛。”

帷帽少女冷哼道:“听闻阮三小姐在闺中时就经常敌对嫡姐,如今一看,确有其事啊,也不知道她那温婉的名声哪来的,这不就是一条毒蛇吗?”

两人一唱一和,将阮盈贬的一无是处,看着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她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手中帕子,对阮绾的恨意深入骨髓。

陈力见事情差不多解决,他也不想得罪宰相府,便出声道:“阮三姑娘,这件事若查出来,你也脱不了干系,你若是继续在此处纠缠,就别怪陈某亲自请你去一趟京兆府了。”

他话音一落,此时包间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便听到一声男人的惊吼,众人好奇看去,便听到另一个懒洋洋道:“吵什么?”

只听得室内传来一声惨叫,便听到方才吼叫的那个男人冷声道:“给老子滚!”

“看来涉事人醒了,陈大人若不赶紧处理,等会儿估计会闹出人命啊。”顾逸明手执折扇指了指室内,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陈力闻言,点了点头,迈着大步进了包间,便看到段公子将司仁札踢下床,他连忙道:“两位公子,有话好好说。”

这若是在他手底下发生命案,那他这个好不容易坐热的参军之位,指不定就拱手让人了。

“说个屁话,老子要杀了他!”段秉言面目狰狞,话音一落,眼前一阵眩晕,双腿发酸打颤,不小心又摔回榻上。

他紧握着拳头,脑海一片空白,压根记不得方才发生了何事,他明明正在和阮绾喝酒,怎么会和司仁札睡在一起?

思于此,他一阵恶寒,扶着床杆干呕起来。

此时被踢下床的司仁札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嘻嘻笑道:“我说段老弟,你别这么煞风景嘛,是你来找我喝酒的,如今又装出这幅模样,做给谁看?”

他慢悠悠起身,若无旁人捡起一旁的衣服穿上,面色风轻云淡,压根没将段秉言放在心上,今日这事对他来说,不过日常。

段秉言被司仁札气得够呛,他忍着那处不适,骂道:“你胡说八道,我明明是和我表妹吃饭,怎么可能找你这种败类?”

“段老弟怕是还未醒酒啊,明明是你来找我,让我助你一臂之力,罢了罢了,这次就当是我好心请你喝酒了,以后段老弟可要注意了。”司仁札穿好衣服,厚着脸皮笑道。

不待段秉言回答,他朝着陈力作了一揖,熟络笑道:“陈大人,若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陈力没少和司仁札打交道,如今这事一看,不属于公事,属于个人私事,他想管也管不了太多。

思于此,他应道:“这是你和段公子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便是,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段秉言,冷冷道:“段公子意欲劫持沈少夫人,且在酒楼外安排了人手,你得和陈某走一趟了。”

段秉言闻言,面如死灰,他环视四周,脑中空空,看到身边的小厮跪在地上,他后知后觉,是被阮绾耍了。

他小看了她,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时的阮绾正在看热闹,听得隔壁传来的动静,笑弯了眼,前世她在段秉言那处受得委屈,如今终于报复回去了。

只不过,那个为她说话的帷帽少女是谁?听着声音总觉得莫名熟悉,像是在何处听过一般?

沈二爷给小姑娘剥了慢慢一碟子干果,看着她像只小狐狸一般,眸子滴溜溜转着,古灵精怪,温和道:“这戏可好看?”

“好看,好看,只是为何这一切同我料想得不太一样呢,为何京兆府的人会来?那个帷帽少女是谁?还有那个证人,怎么这么快就供出段秉言了?”阮绾苦恼地看着沈二爷,走到男人身边坐了下来,思考半晌,也想出其中关联。

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暗处操纵着一切,然而这人又会是谁?想到此处,她看向沈二爷,男人看着温和斯文,其实腹黑得很。

“绾绾这般看着为夫作甚?”沈二爷垂首,对上少女打量的目光,不由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温柔道。

阮绾扒拉着男人的手,皱着眉头,正经道:“二爷,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何以见得?”沈二爷凤目微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戳了戳少女的脸颊,笑得风轻云淡。

阮绾歪着脑袋,将下巴搁在男人掌中,喃喃道:“这一切发展地很顺利,而且有很多巧合,我原本只打算救人的,顺带对付段秉言,只是没想到,阮盈会傻傻撞进来。”

“她不喜你,你难道心软?”沈二爷带着茧子的掌心缓缓摩挲过少女的下巴,惹得阮绾痒得忍不住笑起来。

“才不是,这是意外之喜,我想着以后专门对付她,没想到这一次,她竟自己栽进来了,若说这是巧合,我是不信的。”阮绾一边躲着男人的手,一边嘟囔道。

沈二爷逗着小孩玩,凤目含着宠溺之意,他淡淡道:“嗯,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阮绾呆呆看着男人,听着外头的动静,总觉得眼前人颇有一种大笑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觉。

她亲昵地握住男人的手,笑眯眯道:“二爷,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显得我像个傻子呢。”

“不急,等会儿有人来,她自然会告诉你,好了,赶紧吃些东西,不然胃该难受了。”沈二爷如今更关心的是小孩肚子饱不饱,而不是其他事。

阮绾看着男人严肃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抓起一枚奶黄包递给男人,笑眼弯弯道:“二爷,你也吃呀。”

沈二爷眉间凝着笑意,看着她像只小仓鼠般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薄唇微勾:“喂我。”

阮绾看了一眼周围,应该没什么人来,便将奶黄包送到男人chun边,沈二爷咬了一口,便有浓稠甜香的蛋黄馅淌了出来,落在少女白腻的指尖。

她见状,正找着帕子,便觉得指尖触及一股温热的湿意,男人将她指尖的蛋黄馅卷入chun间,嗓音嘶哑道:“好甜。”

阮绾见状,脸蛋羞得红如樱桃,一把将剩下的奶黄包塞进男人嘴里,一边收回手,一边嗔道:“二爷,你……是君子,君子不能这般……这般行为荒诞。”

奶黄包太甜,沈二爷微微皱眉,他原不喜甜食,然而如今送到嘴边的小包子,他如何舍得不吃?

“绾绾,为夫实话实说。”沈二爷将杯中茶水饮尽,苦茶将舌尖甜腻冲淡,反而生了一种上瘾之感。

阮绾懒得理会他,转身又扒拉着门框看戏,说实话,她明明是涉事人,然而这一切都不用她出手,这种感觉,还挺爽的。

此时包间外,段秉言走了出来,面容阴冷无比,眼底杀意暴涌,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如今想杀人。

段秉言环视周围,压根没有阮绾的身影,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青眉,看着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大概也知发生了何事。

方才阮绾以青眉试探他,他当时并未多想,如今看来,阮绾早就知道此事,并且将他和青眉都算计了进去。

她哪里是想见他?她这是想让他死。

阮盈看着段秉言狼狈的模样,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两人预想的结果同现在天差地别,她走到段秉言身侧,低声道:“表哥别担心,我会派人送信给伯父伯母,这件事,我也会让人压下去的。”

段秉言闻言回头,看着眼前少女担忧的模样,眉眼同阮绾有些许相似,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恨意。

他嗤笑道:“那就劳烦表妹了。”

言罢,段秉言顶着众人极有深意的目光,跟在陈力身后离开,众人见没热闹可瞧,也渐渐散去。

有几个跟着阮盈一起来的闺秀,如今对阮盈的做派也极为不齿,她们方才以为阮盈是带着她们来见段秉言的,谁知阮盈不过是想利用她们。

其中一人冷冷道:“阮三姑娘,我们先离开了,以后这种戏,阮三姑娘另请他人来看吧。”

不待阮盈开口,那个少女便带着另外几人离开,原本熙熙攘攘的酒楼,瞬间就冷清下来,阮盈定定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气得小脸铁青。

此时帷帽少女冷笑道:“阮三姑娘,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绾绾真傻,竟以为你是好妹妹。”

“你到底是谁?如今还装什么?”阮盈恨恨看着眼前少女,若不是她,事情压根不会落得如此糟糕的境地,京兆府的人也不会来。

“阮三,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沉不住气啊。”帷帽少女笑着,取下帽子,笑得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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