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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事啊?能说给我吗?”知道他没挨骂,秋枕梦放心多了,笑吟吟地问。

宫里好事多得很。

讨人厌的商人总算死了心,不再找他,好让他安安稳稳办事情。

掌管器用买办的同僚病愈了,将他暂代的活接回去,以后会轻松很多。

外廷大臣也没见着,闲气一点没生。

不过这全抵不过一桩大喜事。

汪从悦显了真切的笑:

“贤妃娘娘生下一对皇嗣,给圣上添了一儿一女,只还不晓得能不能立住,尚没发下圣谕。”

皇帝两三个儿女不是病就是傻,自己年纪又不小了,打算过继孩子的事,百姓们或多或少全知道。

贤妃生了孩子,不光对皇室,就是对天下人而言,也的确是个大喜事。

秋枕梦跟着高兴起来。

汪从悦拿出一只木匣,轻轻打开。

里头列了十几只绒花,什么样式都有,娇艳欲滴得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娘娘喜欢新奇少见之物,你绣的东西很得她欢心,更兼没多久就生下双胞孩儿,给圣上立了功……”

他提起从前订做屏风和披帛的事情,语气欢悦又轻松:

“夸我寻来真正的岭女绣,让她得了好兆头,要重赏我,我便求了一匣宫花给你,比自己买来的更好。”

汪从悦仔细打量着秋枕梦的穿戴,不多时便拿起一只鹅黄绒花,簪在她鬓边。

秋枕梦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抚着脸问:“小哥哥,我美吗?”

他没说什么,又拿出一对牵牛花状的玉坠子,亲手给她换上。

“这样就更美了。”汪从悦说。

耳垂残留着轻柔又温热的触感。

秋枕梦心里喜滋滋的,小脸红彤彤一片,偎在他身边,伸手搂住汪从悦的腰,问道:“小哥哥,咱们现在回家,还是转转?”

“带你去听一出新戏,同僚都说不错,”汪从悦推一推食盒,又捡起了画册,“刚煨的汤,你先垫垫肚子。”

秋枕梦在他身上腻了会儿,和汪从悦一起瞧画册。

或许是经常被她抱,已经惯了,就算这回她几乎揽住他半截身子,汪从悦也什么都没说,依旧坐得很直。

他安静地翻着书,看那些书肆描摹的前人画作。

秋枕梦忽然“哎呀”一声,捂住他肚子:“小哥哥,我有点饿了。”

汪从悦瞧她一眼,伸手覆在食盒上:“还温着,快喝吧。”

秋枕梦却赖在他身上不动,软声道:“可我一个人喝不惯,要小哥哥一起才行啊。”

汪从悦的书彻底看不下去了。

他只觉胃隐隐作痛,直后悔那天留在后院吃饭,被她上了心。

而他积年少食的胃,真的装不下太多东西!

尤其是扛时候的肉食。

可秋枕梦水灵灵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他,还因说了那样亲密大胆的撒娇话羞得耳尖发红,汪从悦便觉“不可”这两字吐出来分外艰难。

他纠结片刻,终究为了自己的胃着想,咬牙拒绝了这件苦差事:“……行。”

直到秋枕梦发出小小的欢呼,动作迅速地打开食盒,取出碗,小心地盛了勺鸡汤递到他嘴边的时候,汪从悦才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事已至此,解释也没用。他稍稍抿了一口,权当喝过了。

秋枕梦却不好糊弄。

她秀气的弯眉一挑,杏眼都瞪圆了:“小哥哥,你不能当我是个傻的!别说你喝过了,嘴唇都是半干的呢。”

汪从悦的辩解顿时就说不出了。

他老老实实喝下汤,眼睁睁瞧秋枕梦捞了一大块肉,送过来,只能又吃了。

他已觉出八/九成饱了,若在平时早已停箸。

汪从悦以袖掩面,挡住再次递来的勺子:“不是说你饿了?还不快吃,别放凉了。”

秋枕梦依旧举着勺子:“小哥哥,半口也行,就半口。”

她声音和软又温柔,让人生不出拒绝的意思。汪从悦只得放下手,就着勺子吃了小半口。

他现在彻底饱了,甚至稍微有点撑,若再多吃一丁点,只怕肚子又要疼。

秋枕梦朝他笑了笑,没有再劝,甚至没动食盒中另外几碗鸡汤,将剩下那点一口一口喝尽了。

“小哥哥,我饱了。”

这并不是秋枕梦的食量。

她说饿,只是为引着他多吃一点东西,恰到好处地停留在比往日所进稍多,又不至于让他难受的地步。

也不知她是怎么从寥寥几次用饭中,计算好这个度的。

汪从悦心里藏着欢喜,又带点无奈地瞧她,只能说:“饱了就别站着了,快些坐下。”

秋枕梦依偎着他坐下了。

她把玩着汪从悦的手,靠在他肩膀上,笑吟吟地问:

“小哥哥,那天和你师父去酒楼,来的人是谁啊?你们都很厌恶他的样子。”

她抬眼瞅了瞅汪从悦,又说:“不能讲的话就算了。”

这不是什么不能讲的事情。

“原来营造宫室,这人提供木材,竟数度以次充好,前任收了贿赂,半点不管,反多用他的。”

后来皇帝清算内廷,整个内官监油水衙门,大小官员几乎全军覆没,就剩掌印和几个长随还活着。

他们这些资历不够,年纪也不够的人补上漏缺。

师父年纪大了,皇帝体谅,只叫他总管底下的官员和事务,免得新手搞出乱子。

其他具体执事由各官员分管,营建皇城内诸宫室的活计,就给了他。

“我知此事后,带人查了他建过的十几座殿,推倒一半重建,还惊动了养病中的皇后娘娘,受到圣上训斥。”

汪从悦神色平静:“谁知他竟还想来,我哪能应,偏叫他缠住,知会了刑部相公们才消停。”

他说话不紧不慢,咬字清楚,声音又轻,听起来很舒服。

秋枕梦五指合拢,与汪从悦手指相交叉,语调不自觉跟着轻了:“小哥哥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他的手有些粗糙,并非不知保养才如此。秋枕梦从他手上辨认出好几处陈年的浅淡疤痕,快要消下去了。

可这些疤痕存在时间这么久,痕迹又那么长,有的甚至一直没入衣袖内,可能比想象中更长。

足以证明他年幼时吃过多少难以揣测的苦,才能得到贤妃的喜爱提拔。

“圣上晓得原因后,还重赏了我,哪里就难过了。”汪从悦微微弯了眼睛。

其实是挺难过的。

皇后病重,不理宫事,后宫真正做主的,是不好相与的皇贵妃。

他在内宫,重建了皇贵妃的宫室后殿。

只推她的宫,不推别人的,皇贵妃觉得面子不搁,闹到皇后那里。

皇后勉强理事,惊动了皇帝。皇帝怒极,在训斥他前,先砸来一只玉摆件。

他不敢躲也不能躲,砸得额角鲜血直流。

好在说清原委,皇帝也觉过意不去,赏了很多好东西,又极力安抚他。

后来,皇后得了一场大病,自然与这次惊动有关。

皇贵妃被罚得很重。宫中所有人都认为她失势了,下个皇贵妃也许是贵妃或德妃。

只是皇贵妃神通广大,重新讨了皇帝喜欢。

帝后情分深厚,皇贵妃又已认错,瞧着可怜。他们是一家人,遭殃的便只有他这内官监太监。

纵然知道他没错,皇帝还是迁怒于他,直到皇后病愈才恢复如常。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横竖快忘了,汪从悦并不打算讲。

他正想移开话题,免得秋枕梦问他手上伤痕,马车便猛然一停,险些把人给栽下去。

情急之下,他揽住秋枕梦的腰,另一只手拽住厢壁上的凸起,才堪堪稳住。

汪从悦脸色沉了。他掀开窗上青帘,语调又冷又平:“来人,刚才怎么回事?”

有小厮面带惊慌地跑来跪下,磕头道:

“老爷,小的们赶着车走得好好的,一伙人突然又哭又喊冲上路,若非勒马及时,险些出人命!”

“那群人呢?”汪从悦声音反听不出怒意了。

小厮脸一白,忙说:“正在前头折腾!莫说车马,就是行人都过不去。”

秋枕梦缠着汪从悦下车看热闹。

街道乌压压卷着一团人,乱成一片。

其中有个十五六的女孩一身孝,手中抱着白布包袱,正与一对夫妻纠缠着,哭得分外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是空空的俏眼线小可爱的雷!

第17章 别疯了

秋枕梦好奇地挤到前头听了一会儿。

那女孩年幼订亲,近些日子未婚夫婿却得急病去了。没了儿子,婆家打算搬回原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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