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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卫霖嗅着即将出锅的面条香气, 边心不在焉地给白先生的爱猫喂食, 边提醒叶含露:“多放点蘑菇和洋葱, 香菜另外切一碟,谁要自己加。”
螺旋桨跳来跳去够不着他手里的小鱼干,气得直挠他裤腿。
吕蜜站在排气口抽烟,过完瘾掐灭烟蒂走过来:“老吴到现在还没来, 不会是给他家老爷子扣住了吧。”
“有可能, 吴局长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卫霖答。
“也好, 省得跟着我们涉险,他跟这事本就没多大关系,已经够仗义了。”
“不只是仗义,他是为了心中的念想……吕哥,白源还没回来?”
吕蜜摇头,忽然又转头望向仓库入口:“说曹操曹操到, 这不是回来了。”
卫霖赶紧把小鱼干全都丢给螺旋桨,起身迎向白源,正要开口问与盖亚交易的情况,见他左眼除了虹膜之外全是血似的殷红,一点眼白都看不见了,触目惊心,顿时转了话锋问:“源源,你和我说实话,现在这只眼睛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白源还想岔开话题,被卫霖抓住手腕,盯着眼睛不放,只得承认:“是不太好,几乎已经丧失视力,只有模糊的轮廓和光影。”
“因为频繁使用异能?”卫霖罕见地一脸严肃,“你不能再使用这只眼睛了,白源,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精神力消耗得越厉害,身体的衰竭速度就越快。”
白源不以为意地揉了揉他的额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倒是你,我想给你也挂瓶安眠药,无论如何得让你睡一觉。”
卫霖把他的手拽下来,泄愤地咬:“先给你自己打个止痛针吧!”
自从最后一次脱离“绝对领域”,左眼一直都在疼,像一把钢针从瞳孔刺入脑髓,没日没夜,绵延不绝。白源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瞒不过搭档与爱人的眼睛。
他无奈地笑了笑,指头趁机探入卫霖口腔,调弄对方的舌尖:“你就是我的止痛针。”
吕蜜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嘴脸歪斜地扭头走开,去给叶含露端碗。
卫霖果然被他撩拨得心猿意马,连眼神都迷蒙了,白源把他压在箱壁上深吻,辗转个没完。
叶含露捧着一大碗刚出锅的香菇排骨鸡蛋面,转身瞥见不远处这一幕,脸颊飞红,低声问吕蜜:“怎、怎么办,要不要招呼他们过来吃面……”
吕蜜嗤了一声:“吃什么面!他们像丧尸一样互相啃来啃去就够了!”她从叶含露手里夺过那碗额外加料的面条,一筷子就呼噜上去:“还是给老子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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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锅面条很快见底,叶含露觉着不太够,就着多余的配料又煮了一锅——也怪电磁炉能用的锅太小,而吕哥的肚量一个顶仨。
吕蜜正在喝第三碗面汤,仓库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是谁?”她警觉地抬头,嘴里还嚼着胡萝卜丝,“老吴自己有钥匙吧。”
卫霖闭眼感应了一下——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新生出的感觉——他的颅骨打开,大脑升腾,思维似乎脱离了有形的、物质的束缚,以某种生物电波的形式,在空气中辐射状发散,触碰到了另一股微弱的波。
“……是破妄师。网状脉冲,感觉像是辛乐。”
“这也能感应到?”吕蜜吃惊。
卫霖不由苦笑了一下——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以如此快的速度衰竭,因为对于过于强大的精神力量而言,跟不上进化节奏的肉体成了一种随时会被抛弃的累赘。
白源面色沉静地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连帽衫、牛仔裤的男人,两人眼神交汇,默默点头。
那人走进来,在灯光下摘下帽子,卷毛、尖脸儿,眼角下垂,果然是辛乐。
辛乐扫视一圈仓库,塌着肩走过来:“饿死我了,来来小叶给盛碗面,汤多点。”
叶含露乖乖地“哦”了一声,起身去盛面。
“——等一下!”吕蜜筷子往桌面一拍,走到辛乐面前,威武身躯投下带压迫感的阴影,后者不由得微退半步。她一把撩起了辛乐的衣服,白斩鸡似的肚皮顿时暴露出来。
辛乐大惊失色:“干、干嘛!吕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吕蜜不屑地用手背敲了一下他的肚皮:“腹肌还没我明显,有什么好动的,我看你追踪器挖出来了没有。”
辛乐这才擦了把冷汗,指着肚脐上贴的小块纱布:“取出来了!找了家私人诊所。放心,一路上也确认了没被人跟踪。”
叶含露把面碗和筷子往桌上一搁,柔声细气道:“如果没有加入我们的决心,吃完这碗面就走吧,不必来冒这个险。”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啊。”辛乐扑上来,开始唏哩呼噜地扒拉面条,含混不清地答,“走去哪儿?我们脑袋里还有个定时炸弹呢。万一你们没成事,其他人谁都逃不了,既然这样,不如背水一战。”
卫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不错,思想觉悟挺高,复联欢迎你。咱们团队的第一项规定,听从队长的指挥——就是我。”
辛乐头也不抬地啃边角料排骨:“先还我。”
“什么?”
“60块。”
“什么60块?”
辛乐抬眼瞪他:“不是吧,60块买零食的钱都要欠?”
卫霖也瞪他:“不是吧!当初你不是说不要我还吗?”
“我客气客气,你还真当是自己的福气啊?”
卫霖嘴角抽搐,在全身的口袋里摸来摸去。他身上一个钢镚儿都没有。
白源走过来,把一张百元钞票放在辛乐手边:“我替他还了,不用找,多的算利息。”
辛乐满意地把钞票塞进口袋,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抹抹嘴角,朝卫霖正色道:“队长,算我一个。”
卫霖呵呵笑了一声。想起之前在博物馆保管员的“绝对领域”里,面对毫不留情攻击自己的辛乐下不了手,还对白源信誓旦旦道“辛乐,好哥们儿啊,还欠他60块买零食的钱呢,都不要我还”,顿时觉得自己傻逼透了。
白源忍笑又撸了把卫霖的短毛:“我的这100块,真不要你还。”
仓库的门又被敲响了,三长两短,很有节奏。
“这回又是谁。”吕蜜过去开门,“齐修明?”
齐修明在门外蹭了蹭满是湿泥的鞋底,有些难为情地走进来:“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最后一个吧……还好,还算早……好香,你们在吃什么,我肚子咕咕乱叫……卫霖霖霖!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他张开双臂朝邻座同事扑去,白源眼疾手快地在半途中拉了卫霖一把,害他扑空,险些把辛乐抱个满怀。
“妈个鸡,你个娘娘腔,人格分裂的天蝎座。”辛乐骂。
齐修明跺脚道:“我才不是人格分裂!”
“你看你现在这副逼样,一进入‘绝对领域’就跟鬼上身似的杀气腾腾,不是人格分裂是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跟你搭档啊!”
辛乐转头对卫霖强调:“绝对不!”
齐修明气得直扭自己的手指。
锅里的面有些冷了,叶含露重新热过后又盛了一碗,体贴地问他:“吃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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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同事,付晓敏、童琪琪、杜西铭、简芯……
整整一晚上仓库都亮着灯。叶含露煮完阳春面煮方便面,最后弹尽粮绝,连根葱头都没有了。
加上白源、吕蜜和自己,发出的集结令一共收拢了12名破妄师,出乎卫霖的意外。
然而这还不是最终数字,最后一名破妄师在清晨时姗姗来迟,骑辆电瓶车,穿着一套红色的麦当当送餐员制服,车后箱里装满了外卖早餐。
“我来不及换装,把客人定的外卖也一并带过来了,肯定会被投诉。”迟小池愁眉苦脸道,“我挺喜欢这份新工作,等这边的事了结,我还要回麦当当的,怎么办?”
卫霖在十几只伸向保温箱的手臂之间披荆斩棘,终于给自己抢了个喜欢的板烧鸡腿堡,笑眯眯地弹了一下迟小池戴的鸭舌帽,“放心,回头你换家门店应聘,我天天点餐,给你刷五星好评。”
白源黑着脸,看这群不成器的同事抢早餐。
他在原单位本就是独来独往的高人,跟其他同事没什么交往,除了任务必须,不想有多余的接触,如今被裹挟进办公室聚餐般的氛围中,十分膈应。
场面太乱,卫霖从某个多吃多占的家伙手边抢了个辣牛肉汉堡,塞给白源:“合不合口味都吃点,今天要干大事。”
卫霖亲手给的,别说垃圾食品了,就算真是垃圾,白源也会郑重其事地收藏起来,故而很给面子地接过来,几口吃光,被辣得一口气灌了半瓶矿泉水。
随后卫霖啪地拍了下桌子,喝道:“都安静了,说正经事!”
一伙人瞬间消声,有的人悄悄往后退几步,躲在其他同事身后,努力咽下嘴里满满当当的食物。
“现在的局势大家也看到了,脑研所疯狂地搜捕逃脱的破妄师,而我和白源被警方全城通缉,悬赏金额刷了新高。官方竭尽全力想压住事态,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让我和白源永远闭嘴,再用尸体去炮制他们需要给民众交代的‘真相’。所以现在我们在网络上甩出的证据越多、越确凿,民众反响越激烈,被追缉的强度就越大,境地就越危险。
“当然我们可以东躲西藏,继续打游击战、舆论战,但这只会消耗我们宝贵的——”卫霖本想说“寿命”,话临出口,看着同事们年轻朝气的面庞,心底一黯,旋即改成了“时间”。
“我们没有雄厚的资本,对抗脑研所的财力、执法机构的武力乃至整个上层的权力,唯有像一把尖刀,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插敌人心脏,迅速解决战斗。只有掀翻敌人的老巢,将最黑暗处赤裸裸地暴晒在光天化日下,才能激起千万人的怒火,化作我们可以借用的势力。”
卫霖一口气说完,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袭来。他眼前发黑,手指虚张着想抓住什么支撑物,念头刚起,就被身边的白源不露声色地扶住。
白源将半个身子抵在他背后,对外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口,沉声道:“这条路极为艰难凶险,你们如果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但我会和卫霖并肩走下去,即使死在下一秒,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和后悔。”
“你和卫霖……”除了吕蜜,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卫霖笑吟吟道:“如果这次能活下来,请你们吃喜糖啦。”
一阵错愕之后,吕蜜和叶含露带头鼓起掌。一群人起哄、笑骂着,拥上来猛捶他们两个——对卫霖是雷声大雨点小,意思意思就算了;对白源则是毫无情分可言,免不了还有一两个趁机泄愤、狠下辣手的。
齐修明哭了:“霖霖……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等你第九十九次帮我通关了解谜游戏,就向你表白,结果……”
辛乐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妈个鸡,滚一边去,卫霖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神经病!”
“说了我没分裂,不是神经病!”齐修明干脆巴在他身上嚎啕。
辛乐看上去快吐了,左右张望寻找帮手,眼前一亮:“吕哥,快过来帮我把这娘娘腔拖走!”
场面比刚才抢早餐时更加混乱了。
叶含露出淤泥而不染地站在人群外,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卫霖被这么一刺激,头也顾不上晕了,使出浑身解数让同事们再次安静下来,示意白源赶紧倒干货。
白源寻隙拖了张椅子,先安顿卫霖,其他人也纷纷找地儿坐下,战术讨论会算是正式开始。
第152章 潜入
吴景函被他家老爷子禁足了。
禁足这个说法太过文明, 其实是用手铐锁在了暖气管上。即使如此, 吴景函也没放弃执念。把吴老爷子气得在旁边踱来踱去,不时用敲背锤敲打不开窍的儿子。
别看吴景函三十好几, 身为公司高管, 一股精英范、浑身腱子肉, 可面对一柄橡胶小锤子却丝毫不敢反抗,只能象征意义地闪躲几下, 一边还得想办法说服他爹。
“您说您当初当警察, 为了啥呀,‘除暴安良’四个字, 您亲口说的。眼下这件事, 相信您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到底谁是‘暴’,真是那两个炸毁大楼出逃的小年轻?还是丧尽天良做人体实验的脑研所和包庇他们的幕后权势?有些事触及到做人的底线,就算上头压力再大,也不能坐视不理甚至助纣为虐对吧?”
吴老爷子一锤敲在他脑门上:“还给我上思想课, 你知道个屁!人活在世上, 要是做啥都先讲良心, 早就被挤兑死了!”
“可要是不讲良心,就算活着也不踏实,这个局长的位置对您而言就这么重要?”吴景函反驳。
“你个小兔崽子!我那是为了乌纱帽吗,明年我就退休了!要不是顾着家里人,顾着你的性命前途——”吴老爷子的咆哮戛然而止,大口喘着粗气。
吴景函反应过来:“有人拿咱家人的性命要挟您?上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