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任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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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也能搭档着合起伙来嘲讽他,本该不愉快的心情却反而有些享受。
程侠把他送回家,和谢天一起安顿好病人都快凌晨一两点了。程侠平时也是一个人住,家里二层楼上整个布置成画室,美其名曰安静地搞艺术,只要没带女朋友回去,在苏任这里住个几天是常有的事。
苏任自己躺好了,就叫谢天去休息,问他天亮是不是还去工地上班,答案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谢天走开后,程侠跑到床边问:“老实说,你这是不是苦肉计?”
苏任睡了一整天,又去医院挂了水,感觉稍微好一点,打起精神说:“快四十度了,这苦肉计是想用就能用出来的吗?”
“也是啊。”程侠说,“那你干吗好好地淋雨啊?就算车抛锚了,打个电话,多少人等着开车来献殷勤。”
“不想搭理他们。”
“你这人就是,怎么这么不合群呢。”
“有些人偶尔遇见了喝个酒玩一玩可以,锦上添花谁都会,雪中送炭就免谈。”
“可是你也没给人送炭的机会啊。”程侠往前凑了凑说,“所以你还是将计就计,让人家来照顾你是不是?”
“哪来的计!”
“我觉得他还是挺关心你的,平时把上班当成天大的事,今天还不是请了假照顾你。”
“那也是他自己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苏任说,“说不定他把我丢在这里,去上了一天班,下班回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不至于。”
苏任对白天的事记不太清了,但模模糊糊之中还是有一些印象,确实有人给他端过水擦过汗,应该不是幻觉。
程侠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模样说:“我觉得你适当的时候真的可以试探一下,看看他对这种事的看法。”
苏任问:“什么是适当的时候?”
程侠想了想:“就是你敢说又不怕被打的时候。”
“……”
苏任沉默片刻,不知道是因为没精神还是没话说,程侠等了一会儿,忽然又问:“我一直挺奇怪的,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除了长得不错身材不错,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你的最佳人选。”
“长得好身材好还不够?”
“这么说吧,如果你只想尝鲜,那这两点足够了。可我看你这样子,分明是痴恋,这就很奇怪。”
“我也奇怪,不过喜欢这种事情有什么道理可讲?”
“还是可以讲一讲的,比如说不甘心?”
这个话题倒是有点新鲜,苏任强打起精神问:“什么叫不甘心?”
“我先问你,你有没有想要什么东西,但是得不到的?”
苏任皱眉思考,程侠说:“摘星星摘月亮不算。”
“没有吧。”
“对不对?你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说得好像你不是。”
“我不一样,我们艺术家主要还是注重精神层面的东西,物质上的需求是其次。”
“放屁,你有本事坐路边给人画画去。”
“这本事我还没有。”程侠实事求是地说,“不过我可以帮你分析。在遇到谢天之前,你是没有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甚至……包括柯远。”
苏任又皱眉,这时候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一个是薛凡,一个就是柯远。
“但凡苏少爷勾勾手指,没有不愿意过来的人。”程侠说,“你知道我爸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和人,有时候有些人看着不屑金钱,也只不过是钱没有达到他无法拒绝的数目而已。”
苏任纵然家里有钱也不喜欢这样的论调,总觉得程侠他爸有点像是强买强卖的流氓头子。但是他也有点迷糊,没搞明白程侠抛出这么个俗气的理论到底是什么用意。程侠接着说:“所以你一开始肯定是觉得这样一个长得不错,但是没钱没势的穷小子,只要花一点小钱就能让他死心塌地跟着你转,对不对?”
苏任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会不会,因为这次你发现自己的身份、钱和别的东西在谢天身上一点用都没有,就……有点慌了?”
苏任愤怒地盯着他,程侠一脸无辜:“只是提供你一个思路,不要当真。”
“我慌什么?”
“我不知道啊,比如说发现自己除了钱就是个废物之类的,心有不甘,想争口气……”
“滚开,我累了要睡了。”苏任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把程侠骂出去,然后拉起被子裹住自己。被子里又闷又热,但他一点也没觉得难受。
比起内心的郁闷,这点闷热又算得了什么。
不甘心?
也许是有一点,但还是不能解释他对谢天那种执着而强烈的感情。如果有一样东西求而不得,按苏少爷的脾气应该是不惜一切想尽办法去得到罢了,可现在他对谢天并不仅仅是想得到,而是即使得不到更多,也不想失去现有。
这根本不像是他会有的想法。
唯一能说通的大概是谢天并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有血肉的人,不但是个活人,还是个对他来说与众不同的人。程侠说的有些道理,一旦发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打动不了他,就有些不知所措。
苏任躺在被子里,开始感觉有些热意,不再冷得发抖了。
不甘心。
他是苏明泽的儿子,怎么可能有得不到的东西。
苏任在床上翻了个身,把床头的小羊搂在怀里。
第三十三章 日常的寂寞
第二天,高烧退了一点。
苏任感觉整个人轻松很多,虽然还是有些乏力,但至少能自己起来办点事了。
上午家庭护士来给他打点滴,下午体温就正常了。晚上八点多谢天过来看他,苏任听到开门声就赶紧回床上躺着,装出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自从几只小猫能自己吃猫粮和在猫砂盆里拉屎之后,谢天就不再每天往这跑,偶尔过来也是苏任用各种借口坑蒙拐骗来的。但这两天苏任发高烧,谢天不管收工多晚,总是会来看一眼。程侠是摆明了锦上有花、雪中无炭的,吃喝玩乐尽管找他,端茶送水想都别想。
谢天来得晚,还特地带了吃的。考虑到病人的身体情况,谢天也没带那些路边摊油腻腻的大排档恶心他,而是去像样的餐厅打包了一份鸡粥。
苏任在床上坐起来,看了眼谢天打开在面前的打包盒,白粥上撒着小葱、酱油和切得很细巧的鸡丁,看着挺好吃的样子。
谢天本以为他肯定满脸嫌弃,没想到苏任接过来就尝了一口。
“不错,味道还行。”
“你不怕我是路边摊买的吗?”
“等我吃完再说。”
谢天就不说了,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苏任边吃边看他:“你洗澡了啊?”
“洗过了。”
“在哪洗的?”
“宿舍里。”谢天说,“洗干净了才去买的粥,你真操心。”
苏任说:“你这肥皂味也太香了。”
“是吗?”谢天不自觉地闻了闻手臂,“我怎么没闻出来?”
“你都闻不出自己臭,还能闻出香来?”
谢天无奈地说:“臭又不好,香又不好,你怎么这么挑?”
苏任笑了。
谢天问:“笑什么?”
“不准笑啊?”说完苏任又埋头喝粥。
“笑吧,能笑病就好了。”
谢天等他吃完,把打包盒收拾走。
“你晚上睡哪?”苏任问他。
谢天看看时间说:“我还是回宿舍去,不然明天得早起,太早了没车。”
“那你自己回去吧。”苏任没像往常一样强留他,自己起来洗了把澡又扑到床上睡了。
第二天晚上谢天没来,苏任病了两天,要是被苏太太知道肯定得啰嗦半天,可他自觉年轻身体好,退烧了也就没事了。
早上起来,他给猫咪的小碗里添水加猫粮,又往院子里扔了块肉干,丑狗不屑地瞥一眼,从狗洞钻出去打野食了。苏任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和安静的房间,这一阵子他习惯了白天去水站陪谢天送水,再想回以前那种日夜颠倒的生活反而不太适应。现在谢天换了工作,工地那么危险的地方他进不去也不敢进,自己的酒吧又是晚上才营业,大中午就算开门也没人会光顾,于是忽然之间,整个白天都变得无所事事,十分空虚。
熬了一整天,苏任觉得这么闲下去真要崩溃了,怪不得谢天以前总说他闲得慌,现在总算深有体会。如果光是闲倒还好,可一闲下来苏任满脑子就都是谢天在干什么,到第二天中午实在受不了,就拿着车钥匙出门。
他在街上转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给苏擎打了个电话。
“哥,你忙吗?”
苏擎白天没有不忙的时候,问他:“干吗?”
“中午了,找你出来吃饭。”
“这么稀奇?”苏擎抬手看了眼时间说,“那我无论如何要有空,看看你是不是闯了什么自己兜不住的祸。”
苏任不屑地问:“我就这么不让你省心吗?”
“少废话,去哪?”
“景轩吧,我点好菜等你。”
“好。”苏擎做决定向来果断,挂了电话立刻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去赴约。
苏任知道大哥的喜好,按照他的口味点了菜,苏擎到了之后先坐下看时间。
“我有一个小时。”
“公司有人监督你考勤?”苏任问。
“下午还有个会。”
“你这么拼,不怕过劳死吗?”
“爸年轻的时候比我还拼,不是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