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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波文把他的处境跟安默拉叨念了一路,最后总结道:“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妈生我的时候花钱找牧师祈过福。”
安默拉知道他也辛苦了,安慰了一番才问:“文森特那边安排好了?”
小波文连忙点头,又说:“对了,扣下的飞艇怎么办?”
“什么飞艇?”安默拉莫名其妙。
小波文似乎是瞪了她一眼,但很快掩住视线:“就是……就是您叫克洛宁扣下来的普朗曼飞艇啊。”
安默拉早把这件事给忘了。当时她在气头上,心想普朗曼让她的人受伤了不说,居然还敢把人远跨重洋扔回来给她救治,不扣船施威那改天他们不是要造反?于是一怒之下叫克洛宁扣了船。
然后她自己就跑去奥兰了……
“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船都是魔导师,还有几个魔导工程师……”小波文看了一眼安默拉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被安排在地下城处理“神人”的实验数据。”
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正好这里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行,那就别放他们回去了,我会跟奥尔汀顿小姐说清楚。”
小波文松了口气。
安默拉掀起车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人来人往,庸庸碌碌。她说:“帮我在黑塔城查一个人。”
她用魔导式在前排椅背上投映出那个黑袍青年的模样。
小波文将这个人的样子记下:“您要活的还是……?”
“活的。”
小波文慎重地点头:“知道了,这就给您去办。”
说完自己一个人下了车,直接奔去黑塔城地下市场搜集情报。他的情报网很宽,黑塔城更是个没秘密的地方,要在这儿找人,只要有路子,总归是容易的。
等安默拉抵达角斗场地下时,小波文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
“有人在港口见过这个人。”他一脸肯定。
这不是废话吗,安默拉看着他下船的。
她问:“去哪儿了?”
小波文琢磨了一下安默拉的这句话,她问的是“去”哪儿了,可港口这个东西,“来”“去”都有可能。于是补充:“城里暂时没有他的踪迹,有可能乘船离开了。”
船就是今天安默拉搭的那一班,离开是不可能。但是没查到踪迹这点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不过既然教宗自己都没发现这家伙跑了,小波文没查到也正常。
“接着找,最近的船和飞艇都留心一下,别让他跑出黑塔城。”
☆、第190章 清白
五天后,小波文把人带到了安默拉的面前。
他还穿着几天前的黑袍,一头金发染了点污渍,脸上也多了几分惊慌。克洛宁用藤条手杖压住他的肩,强迫他单膝跪下,原本用来遮挡面孔的兜帽已经被拽了下来,那张脸清晰无比地展露在这几人面前。
“说说你跟教宗是什么关系。”安默拉搬了张转椅坐在他面前。
那个人惊恐无比地抬起头:“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肯定就是有关系了。
安默拉不紧不慢:“你打算自己开口说,还是要人撬开你的嘴巴说?”
“我自己说,我自己说!”意外地识时务。
这个与教宗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名叫索萨克,出生于贫苦落后的奥兰西部小村庄。硬要说他有什么跟其他村人不同,大概是这张脸格外好看。不过那种地方好看也不能当饭吃,索萨克日子过得很苦,上了一两年学就外出工作了。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大概会跟所有村人一样,普通而庸碌地过完一生。
“后来怎么了?”小波文忍不住问,这家伙看起来怂,讲故事倒有几分口才。
索萨克慢吞吞地叹了口气,一副经历了不少沧桑的样子:“有一天,教廷的人找到了我。”
“找到我”是说得客气了,其实他当时是直接被打晕带到庇佑十三世面前的。
庇佑十三世是单独跟他见面的,周围没有人,索萨咳也说不清具体在哪儿,反正约摸是中央大教堂的某个祷告室。当时庇佑十三世那张脸把他都给惊呆了,虽说跟他有几分像,但完美程度是不一样的,质量也是很不一样的。
“玻璃和水晶的区别,你们懂吗?”索萨克可能看出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愿,于是话唠了不少,“他让我这块玻璃渣来假扮他这块水晶。”
历代教皇都以神秘着称,即便在媒体如此发达的新时代,见过教皇真面孔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由索萨克这块玻璃渣来假扮,也并不是很难。
“他教我礼仪,教我各种祭祷仪式的规矩,一句话有时候我要说上成百上千遍才算过关,而且为了维持体型,还不能吃得太多……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索萨克心有余悸地说,“他还把我的身份消除了,在社会上,我这个人相当于是不存在的!我每年替他出席各种典礼,举行各种仪式,还偶尔接受媒体访问,有时候我都感觉,我是不是就这样变成他了。”
“这种被全大陆无数信徒追随的感觉难道不好吗?”小波文好奇地问他。他在史书和小说里也看过不少类似的故事,很多身居高位的人,为了防止暗杀或者被迫害,都会找个长得差不多的替身帮自己出席各种可能遇到危险的场合。
索萨克抬起头,一脸“你不懂我”的表情:“有些时候是挺好的,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现在都恨不得跪下了吻我袍子,那感觉,爽!”
说完他又换了种口气:“但是吧,我心里也清楚,他们敬畏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假扮的教宗。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说不定哪天就当了他的挡箭牌呢?想来想去,还是命要紧……”
安默拉打断:“所以你就逃了出来?”
那他逃的时机也太巧了点吧?
“不,其实我逃出来还有一个原因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索萨克强调了一下重要性,“庇佑十三世……他有点怪怪的,让我很害怕。”
“具体哪里怪?”安默拉知道关键部分来了,把转椅滚过去点,凑到他面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记得不清楚了,可能就是一个月前吧?”索萨克努力回忆着,“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多,毕竟该教的他都已经教过了。反正大概就是一个月前,他开始天天往祷告室跑,经常自言自语。还有啊,他背后那个金门,越来越清晰了,清晰得……原本这东西是个虚影,偶尔他显示圣洁的时候会出现。你是魔导师,你应该懂的,神源体系在用魔导式的时候身上多少有点圣洁之兆。但是这个月起,谁还敢信那玩意儿是个幻影啊。”
一个多月前其实就是曙光在西北领地袭击安默拉的时间。
也就是说,教宗身上的异状,是跟曙光一起出现的。
原本笃定他们俩没关系的安默拉心里也有点不确定起来——搞不好曙光真有个这样的完美形态呢?
“……所以啊,我就趁这次他出门,直接逃跑了。”索萨克总结道,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们三个,“你们不会把我送回去吧……”
安默拉微笑:“除了庇佑十三世和你自己,还有谁知道你是他的替身?”
这话问得……索萨克心里有点凉,他连忙回答:“枢机主教应该都是知道的……”
安默拉盘算着:“纳法尔和阿伯特死了,剩下的圣扎迦利被庇佑十三世调去科托教区上空的方舟,安缇丝姆这会儿应该在中央教区大教堂……”
她忽然抬起头,对小波文说:“联系奥里维。”
她和文森特出门前,奥里维还在杰森家呼呼大睡。后来她跟教皇意外发生遭遇战,几经周转直接离开了奥兰,奥里维也被落在了科托教区。
他没用那么久,也是时候帮上点忙了,不然养他难道是白养吗?
小波文在屏幕前忙活了一阵,终于用远程通讯式找到了奥里维。
他那张硬朗的脸上有几分茫然,看见安默拉才稍微清醒点:“你们都去哪儿了?我一觉起来发现屋里就我和杰森一家。”
船在海上都走了一天一夜,他这一觉可真是够长的。
“去给我把安缇丝姆和圣扎迦利杀了。”安默拉简单地下令。
奥里维挠了下头:“这两个都是谁啊……”
“具体资料我待会儿发给你,绝对不能失手,失手了我就收回神格,听懂了没?”安默拉严厉地说。
奥里维笑起来:“我可是战神啊,怎么会失手?”
通讯式断开,屏幕黑了,小波文开始给奥里维传送那两个暗杀对象的资料。
“通知莲恩,她也要去趟教廷。”安默拉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小圣子呢?谁在照顾他?”
克洛宁已经出去找莲恩了,小波文一边统筹资料一边紧张地回答:“两个孩子都跟英格兰姆先生比较亲近……”
“让莲恩带小圣子去教廷。”
“暗杀任务带个孩子……有点不合适吧?”小波文皱起眉,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在安默拉面前没有话语权,“抱歉,我逾越了。”
“没关系……”安默拉眯着眼睛盘算。
奥里维对付那两个枢机主教,莲恩牵制教宗,剩下的天空要塞、圣殿骑士团就交给黑暗圣殿。
只是不知道……莲恩到底拦不拦得下教宗那个怪物。
*
奥兰,中央教区。
一天前还出现在科托教区正上空的庇佑十三世此时已经返回了他通常呆的地方。
中央大教堂的祷告室里,四周没有门窗,但是正上方的穹顶上有一块琉璃彩。琉璃彩的正下方是一条长桌,桌上盖着干净的白布,点了蜡烛,熏着香油,圣饼和圣水都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昼光从琉璃彩中透出来,分裂成不同的色块,模糊不清地照在人脸上,有种奇诡的美丽。
庇佑十三世在昏暗却瑰丽的光中祷告:“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必将一切的公义与福音赐给你。”
烛火闪烁了一下,他背后金门翁合如翼。
柔软慈爱的声音从遥远星空沉落,与熏香一同漂浮:“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遍地要被我的荣耀充满。”
伴随着声音一同降临到祷告室中的,是手执权杖的曙光。她跪坐在那张桌子上,圣饼具化为躯壳,圣水凝结成血液,裸着身子,纯洁无暇,在摇曳的烛火与琉璃彩间,她身上的光圣洁却不刺眼。
长而柔顺的金发一直从桌上流泻到桌下,庇佑十三世替她将长发挽起来,然后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一切永献的都必归与你。”
尊大,能力,荣耀,强胜,威严都是你的。凡天上地下的都是你的。国度也是你的,并且你为至高,为万有之首。
可是……
“她死了。”爱都维希将手环过他的肩膀,无声地哭泣。
庇佑十三世轻轻拂过她背后的长发,安抚她:“凡有所始,必有所终。”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离开我。”她像孩子一样,像羔羊一样,在这样一张苍白纤弱的长桌上赤.裸着哭泣,“我情愿走向败局,也不想失去她。”
努力了这么久,还不是为了能够与她一同活下去。
在一个完美的新世界,永远地活下去。
“会回来的,只要胜利,一切都会回来的。”庇佑十三世的声音平静得像镜面,幽冷,没有波澜。
“你一定要以你的训言引导我,接我到永生无尽的荣耀里。”爱都维希环抱着他的手一点点摸到他完美无缺的面孔之上,她靠近他,鼻尖几乎相抵,“……父神啊。”
☆、第191章 畸变
说找就找,安默拉当天就把星墓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