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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被抽神骨的场景,仿若镌刻在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自己曾经有多蠢。
早先哥哥就曾告诉她,慕衡非一般人。
在现存的三支神族中,慕氏世代兄妹通婚,是以一直保存着最精纯的神族血脉。
到了慕衡这一代,两位家主却选择在生下他后,便马上飞升,为什么?
李妍这时想起哥哥的话,心里不由一激灵。
仔细研读过慕氏每一任家住的事迹后,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要么疯魔偏执,曾做下有违人伦之事……,要么一心修道、根本不通人性。
总之,性情都迥异于常人。
极至上一任,听说到渡劫后期已隐隐有入魔的先兆。
当时就有人猜测,这就是近亲产子带来的后遗症。
只因慕氏的能量实在太过强大,世代飞升的信仰,足以抵消在世间所造成的一切负面影响。
世家之间对慕衡的这些揣测,本来她是不信的。
像衡哥哥那样清正温和的人,怎可能疯魔。
直到那天,她见到了真正的慕衡……
自亲手杀了那丫头之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本以为风平浪静,一切皆按照自己想要的发展。
慕衡如今闭门不出,只因为沉浸在短暂的悲痛里,等到她忘了那个丫头,自然就会记起自己的好了。
她只要静静等待大婚那一日,成为慕氏宗主夫人,有衡哥哥相助,飞升还不是指日可待。
那天,她本来在好端端的在房里,突然听见一阵笛声,鬼迷心窍,便跟着那诡异的乐声走了出去。
待回过神,人已经置身一处偏僻峡谷之中。
许是天意有所感应,峡谷间降下瓢泼大雨,隐隐有雷声隐在云层里。
那人一身玄色凤纹长袍站在峡谷间,所有的风雨在触到他清瘦身躯的那一刻避让,他就如堕入凡尘的神明,一脸淡漠看着自己。
怀着一丝侥幸,她迎上前去,如往常那般与他撒娇,问他为什么闭关这么久。
接下来发生的事——
李妍深吸了一口气,后背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恍然间,好像又听见了那天的惊雷。
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回忆戛然而止,院门被推开,却是父亲的第三房小妾白裳,由丫鬟搀扶着,大腹便便走了进来。
这个过去见着她就要行礼的贱人,此时安稳坐在她小院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耀武扬威道:“大小姐消停些吧,日夜这么闹腾,老爷只会更厌弃了你。”
李妍冷冷盯着她的肚子,目光晦涩。
当年父亲求娶赵家女,曾答应一生一世绝不纳妾,可后来见子嗣单薄,还不是纳了一房又一房。
她知道父亲想扶持一个同时拥有慕家和李家血脉的孙辈,作为继任者,好充盈李家日渐式微的神族血脉。
如若自己不能与慕衡成婚,那么,他还会接着再生十个八个女儿,直到生下继承人为止。
打量白姨娘那小人得志的脸孔,她冷冷转过脸去。
不远处,一只庞然巨兽被锁链拴在假山边上,一双幽暗绿瞳闪烁嗜血的光。
只要她想,梼杌就能挣脱一切束缚,将眼前这贱女人生吞活剥。
“大小姐不必唬人,今天来,我还有一桩正事与大小姐商量。”白裳面色不惊,拿手绢按了按嘴角,笑着看她。
李妍双手抱怀,压下心头憎恶,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小姐向来看不上我们这些做姨娘的,可我出嫁前,也是江宁白家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来府上做妾,其实算不得高攀。”她姿容清丽脱俗,此时有孕在身,给整个人平添几分风流韵致。
李妍尤看不得这些姨娘,听她说出这话,简直想作呕。
既然做了妾,就一辈子是人下人,还提什么过去风光。
却见她面色一转,眸色暗淡下来:“我没有大小姐那样高远的志向,只想一辈子过安安稳稳的生活,守着我的孩儿……”
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孕肚,话音里带了几分愁绪:“前些日子,我已请族中巫医瞧过,这一胎是个女儿。”
“那岂不正合姨娘的意。”李妍忍不住刺她,极嫌恶对方这副惺惺作态之貌。
“大小姐还年轻,不懂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思。”白裳淡淡一笑,似乎有几分无奈,朝两边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单独和大小姐说。”
待到葡萄架下只剩了她们两人,白裳站起身,小心扶着旁边的铁架子,朝李妍径自跪了下去。
虽然动作十分迟钝,仍是朝她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你这是何意。”李妍皱了皱眉,却见对方抬起头,面上已带了几分凄楚之色,求道:“大小姐想必知道,那位不仅是个疯子,且身边还有个相伴多年的侍妾。”
“像大小姐这般天之骄女,最后都落得如此凄凉下场,我儿还是个庶出,将来,恐怕更没有活路。”
“我听闻,那位性情偏执孤高,行事半点不顾及世俗眼光,如若忽然反水要将我儿贬妻为妾,扶那妖女为正妻,又有谁能耐他何。”
白裳几句话,逐渐打消李妍心头疑虑。
对方明显是要找她结盟,但要她冒着莫大的风险,去忤逆父亲——
似看出她在犹豫什么,白裳自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盒子,双手奉上:“我白家虽不是神族血脉,可也承上古巫神之血,有些祖传的宝贝,比如这这纯阳丹,可助大小姐修炼,重铸神骨。”
李妍沉默一会儿,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着人打听到那妖女的生辰八字,连夜请我族中巫圣卜卦问神,她实乃短命之人,这一世,理应活不过十七岁才对。”
“您可知,为何她至今未死。”白裳目光定定看着李妍,神情有种大义凛然的决然。
天殊峰
夜晚,青姻独自睡在大床上,反复思索白天大哥跟她说的话。
借着窗外倾泻进的月光,手上拿着的是一个雕工精美的小人,面上一颦一笑,竟与她有九分相似。
她知道二哥师从幻宗,擅长傀儡之术。
他虽一直没有露面,却亲手雕刻了这个傀儡娃娃,助她从慕衡身边脱离。
手指反复摸索着傀儡娃娃木质的身躯,不禁感到一股暖流淌过心间,二哥与她多年不见,却能将她的模样刻画得这般惟妙惟肖。
死过一次后,更觉活着有诸多美妙之处,也更珍惜家人对她的这份牵念。
明日在集市,先会有一场妖族行凶的祸事来引开慕衡注意。
她只需趁乱滴一滴血到傀儡娃娃上,它就能变作自己的模样,代替自己与他们周旋。
按照约定,大哥会驾马车来接她,送她乘传送法阵到千里之外……
从此离开青山派,天高海阔再无拘束。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
铃铛,那个慕衡回回用来寻她的铃铛,只怕会坏事。
她也不知,那个铃铛究竟有什么蹊跷,只是有几回她曾在后山迷了路,慕衡便是靠铃铛,几乎立时寻到她所在。
青姻开始在房里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夜,仍然一无所获,最后在担惊受怕中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竹青色的影子坐在床边。
她揉了揉眼睛,一时感觉似真似幻,本能的唤了声:“首宗大人。”
对方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柔和,一身青色常服,显得清雅如玉:“不是要下山吗,还不起床。”
这样的慕衡,总让她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很快,感受到二人之间已如隔山的距离,心里找回三分寒凉。
青姻目光忽然瞥见他腰间系着的铃铛,低头敛了神色。
“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她回避,并推他。
气氛一瞬间变得阴沉冷凝,方才片刻的温情,仿佛都是两人的错觉。
慕衡站起身,凤目里什么柔和温润一时化作乌有,唯余几分冷冷的不耐,睨着她:“若再忤逆,我不介意,在峰上继续锁着你一辈子。”
“那你背过身去。”青姻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矫情了。
在这人面前,自己还讲什么自尊和羞耻啊。
她忽然笑了下,去衣橱里拿出今日要穿的一件淡黄色裙衫,也不管他转身了没有,就开始脱衣。
“哼——”身后一身冷嘲,似在讥她,不自量力,又不识抬举。
她能感觉到对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像在打量一只宠物。
慕衡的想法,她大约能猜出来,不过是看她最近抗争了几回,激起了他的占有欲。
既有心纵着,看她还能耍出什么新花样来,又不愿纵得太过火,真让自己跳到他头上去。
一旦这些花样都玩腻了,他也就歇了心思。
第18章 终于见光了阿姻上回说,要给谁生孩子……
道侣
青姻在对方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艰难换完衣服。
过转身,却见他身子前倾直,一双凤目勾勾看来,神色挑剔。
慕衡从不过多注意她身上穿了什么,此刻,却一脸难忍:“这些粗布破服,该扔。”
青姻不由蹙眉,自己三年来一直待在峰上,基本上没有见过外人,也就几件旧衣随便穿穿。
今日因要出门,穿的还是哥哥上回送来的好料子,她可舍不得扔。
“怎么,还不愿?”慕衡眼里含了几丝讥嘲,站起身,往她身前走了两步。
高瘦的身躯,遮挡住一半的光,她站在阴影处,仰头分辨他此时难以捉摸的情绪。
慕衡薄薄的唇微抿着,似在笑话她,粗俗,上不得台面。
他抬手将她方才换衣时散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拂到耳后,宽大衣袖略微触到了她的脸,一时间,有种难以言说的温存,让她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