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人间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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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官多拉訇的府第。
一连两日,孟水芸和卓文雪儿跟随木鲁左右,聆听木鲁对婚礼的设想以及对礼服等的具体要求。
尽管卓文雪儿言辞中处处流露着不希望孟水芸的云裳获胜的意味,但日常中,凡孟水芸询问有关民族刺绣的问题,这个如雪莲一般圣洁的女子又都会给于解答。
每当两人单独相处时,卓文雪儿会直截了当地劝说孟水芸带人离开德宏。
为什么这个女子这么迫切地希望云裳离开这里,离开德宏呢?
每日里,孟水芸都会见到林慕容着了景颇族服装或藏族服装,跟随在多法更的身旁。
孟水芸很想寻个机会问问这位林家的少爷为何会隐姓埋名地出现在这里,为何伪装成一个藏民,又为何拒绝承认认识自己?
想到林慕容一直从事着神秘的工作,这个谨慎的小女子又将自己的无数困惑压制了下去。
一个月后即将成为最美新娘的木鲁为何眼眸中时刻有一种冰冷,难以琢磨的冰冷?
而即将成为新郎的多法更眼神为何经常恍惚?
这套庞大的奢靡的大宅里处处透着莫名的恐慌和冰冷。
按照木鲁的设想,婚礼要穿两套礼服,一套景颇族传统的民族喜服,一套西方的白色婚纱。
仪式时着白色婚纱,宴席时穿民族喜服。
孟水芸和卓文雪儿,双方各自设计两套礼服,最后从中选择最优的。
喜被,幔帐,桌布,内衣,布鞋……等婚礼用品均是双方同时设计制作,也是择优选择。
……
十一月的德宏早晚温差很大,经常早晨是两件衣服,中午又是短袖。
为避免云裳这些来自江南的姑娘们因为不适应气候的变化而引起身体不适,孟水芸每日都会亲自到厨房为姑娘们熬制姜汤。
这一日,孟水芸刚刚走进后宅,便听到一人哀切的哭嚎。
“桑洛,我们同为多拉訇大人的家奴,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耳边传来林慕容的声音。
“我桑洛如果饶了你,多拉訇大人一定会杀了我。”
随之是皮鞭落下的声音和一人痛苦的哭嚎。一个女孩哭嚎道“桑洛叔叔,我阿爸真的不是故意打破多拉訇大人的陶瓷罐子,求您放过他吧,他已经病了很久了——”
“走开,否则连你一并打了——”林慕容凶悍地呵斥道。
一向同情百姓的林慕容如何会成为一个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打人的暴虐之人?
不等孟水芸冲过去,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似风一样冲了过去。
女子正是卓文雪儿。
眼见到卓文雪儿和孟水芸从院子外冲了进来,林慕容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被鞭打的男人浑身是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扑在男人的后背上哭嚎着。
愤怒的卓文雪儿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林慕容的手腕。
黑莓子一样的双目愤慨地看着林慕容。
“桑洛大哥,你也是奴隶,你同我们一样都是奴隶,更该知道奴隶的苦,为何还这样暴打他?”
林慕容一把推开卓文雪儿,大喝道“身为奴隶不该有思想,一切听从主人的吩咐。”
卓文雪儿从地上爬起,再次冲了过来,大吼道“你愿意做一个行尸走肉,我们不愿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话音刚落,木鲁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笑道“不愿做任人宰割的羔羊?这意思是要反了?反的是谁?是山官岩洼哏大人,还是山官多拉訇大人?”
眼见到木鲁眼中的凶狠,孟水芸连忙道“雪儿姑娘一时失言,想也没有深意。”
木鲁走到卓文雪儿身边,道“卓文雪儿,不要以为自己是云南刺绣第一人,不要以为有大量的百姓认为你是上天派来的女神,就彻底忘记自己的身份——山官岩洼哏大人的奴隶。”
突然,木鲁猛回头,一把捏住卓文雪儿的下巴,道“你难道希望自己像你的母亲那样被肢解,然后丢进江水中吗?”
一声冷哼,山官多拉訇在众多仆役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木鲁连忙松开手,恭顺地说道“木鲁见过多拉訇伯伯。”
山官多拉訇不悦道“这是闹什么呢?卓文雪儿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是为你刺绣婚礼用品的人,你们该好好相处才是。没有愉悦的心情如何能刺绣出美丽的绣品呢?”
木鲁俯身道“多拉訇伯伯说的是。”
看着林慕容,山官多拉訇说道“桑洛,你随多拉更去了英国,这回国后就变得没有往日的勇猛了。我希望再次看到你的勇猛,我的桑洛应该是猎豹,应该是雄鹰。他应该有一双利爪,能抓破所有卑贱的人的胸膛。”
山官多拉訇举起手,做了一个用力握拳的姿势。
林慕容恭顺地朝山官多拉訇俯身,道“大人,桑洛这就按照您希望的去做。”
说完,林慕容一把将地上那个奄奄一息,浑身鲜血的男人拖起。
在小女孩的哭嚎中,男人被拖出了院落。
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男人再无声息。
在众人震惊中,小女孩连爬带跑地冲了出去。
“阿爸——”
浑身鲜血的林慕容走了进来,俯身道“大人,刀岩罕的尸体——”
山官多拉訇伸手摸了摸胡须,淡淡地说道“用席子卷了,丢进江中——”
说完,山官多拉訇背着双手走了。
卓文雪儿冲向林慕容,大吼道“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活路?”
林慕容猛的将卓文雪儿推倒在地,转身在地上拾起一块破草席走了出去。
孟水芸难以置信地看着浑身鲜血的林慕容走出后院。
眼角的余光中是木鲁诡诈刁钻的微笑。
……
按照景颇族传统喜服的要求,所需要设计和刺绣的用品有很多。
火枪套、包头、龙袍、男裤、护腿、织花、虹花、项饰、鬼裙、盔帽、筒帕、筒裙、腰带、腰箍、腿箍、女上衣、梭子花、笼子花、蚯蚓花、蜂窝蚊、蕨菜蚊、篱笆花、红布筒帕、普岗筒帕……
婚纱设计和制作则完全参照西方婚礼的要求。
婚礼是一个让人期待的喜庆的事情,尽管设计了美丽的礼服设计稿,设计了大量婚礼用品的设计稿,但孟水芸已经彻底失去了期待之情。
云裳的姑娘们按部就班地裁剪着,刺绣着,制作着。
每日均能听到山官多拉訇的家奴被暴打的哭泣声,每隔上几日便可见一个家奴被丢弃出去。
山官多拉訇府第的每一日对孟水芸都是一种煎熬,她难以接受林慕容残暴凶悍的表情,更听不得家奴们的哭泣声。
十二月六日,孟水芸和卓文雪儿双方设计和制作的婚礼用品全部制作完毕。
当所有的绣品展示出来时,每一个人都露出惊诧的目光。
卓文雪儿的民族绣蕴含了少数民族女性的智慧与愿望,一针一线之间充满了对亲人朋友的祝福,也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用彝族绣法绣制的护腿上是颜色多样艳丽的大花,象征着花开世界。花团周围绣制着山、水、云、鱼、鸟、虫、兽。
用白族的针法绣制的筒帕上绣着山茶花、蝴蝶、梅花等,象征着对作物丰收的期冀,对火红生命的热爱。
腰带则采用了土族的刺绣方法。土族在刺绣上不是取一件事物的局部,他们喜欢一个完整的个体,比如花是有根有叶有花的,一个动物是完整的身体。
女上衣则完全采用了回族的刺绣的方法,只以端庄、高雅的花卉为主。
一件件充满民族风情的绣品让云裳的姑娘大开眼界。
卓文雪儿对云裳姑娘们刺绣的精美礼服和婚纱也是连连赞叹。
当木鲁宣布采用云裳设计和制作的所有婚礼用品时,卓文雪儿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是由衷的佩服和赞美。
孟水芸为卓文雪儿的大气所折服。
尽管孟水芸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但按照约定,取得胜利的一方将被邀请出席婚礼。云裳的姑娘们怎么能拂了那个表面温和,实则凶狠恶毒的山官多拉訇的意呢?
……
卓文雪儿设计和制作的婚礼用品没有被采用,回到山官岩洼哏的府第,会不会受到责罚?
想到这个问题,孟水芸辗转反侧,生怕因为这件事情给卓文雪儿带来厄运。
看着窗外的明月,孟水芸暗自保佑着卓文雪儿,这个如天山雪莲的女子平平安安。
忽然门外传来几声轻叩之声。
这样的深夜会是谁?
孟水芸披上衣服走到房门,低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卓文雪儿的声音。
“水芸姐,我是雪儿——”
心下大惊,连忙将房门打开,只着了一身单衣的卓文雪儿快速闪进房间,并迅速将房门关闭。
不等孟水芸言语,卓文雪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道“这里是十三只银手镯,姐姐一定要在婚礼的当天让云裳的姐妹全部戴上,切记。”
“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卓文雪儿紧张地朝外张望了一眼,低声道“我本以为我能夺得胜利,出席婚礼,这样云裳的姐妹会保住性命,现在看来,一切是定数。总之,姐姐一定要让姐妹们都戴上,切记,我得走了,这府邸里到处都是暗线和埋伏,姐姐一定要事事小心。”
“雪儿——”孟水芸还想说什么,卓文雪儿道“我得马上回去。姐姐保重——”
说完,卓文雪儿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第二日一早,卓文雪儿带着全部的助手离开了。
不多日,多拉更的大婚之日到来了。
孟水芸和一众姐妹身穿喜庆的服装站立在装扮一新的山官多拉訇的府第里,人人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银手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