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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甜轻轻将食盒打开,顿时呆住。
“哇,是酥心坊的点心!”舒甜小声轻呼。
酥心坊是京城里最富盛名的点心铺子,价格不菲。光是这一小盒,抵得上寻常人家好几日的用度。
舒甜看向夜屿,巴巴地问:“这些……全部给我吗?”
夜屿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舒甜喜笑颜开:“我早就想尝尝酥心坊的点心了。”
舒甜低头看了看,食盒里有驴打滚、核桃酥、还有桂花糕。
她先是捻起一块驴打滚,驴打滚外面的黄豆面,便零落了些许下来,可见粉撒得很足。
驴打滚最早的北方兴起,因为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要撒上黄色的豆面粉,就好像野驴在郊外打滚时,扬起的尘土,故而得名“驴打滚”。
舒甜轻轻启唇,咬了一口驴打滚,顿时眸光一亮。
驴打滚的豆面粘在唇舌上,香甜无比,绵软、香糯。
还未开始嚼,里面的豆沙馅儿就迫不及待地融化在口里了,甜丝丝地向喉间流淌。
两种不同的豆香,在糯米的包裹下,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呈现出美妙的滋味。
舒甜轻声赞叹:“真好吃,果然名不虚传!豆面细腻,糯米绵软,恰当好处。”
夜屿闻声,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
舒甜清秀的眉眼,弯成两轮小小的月牙,红菱般的唇上,还挂着些许豆面。
夜屿眸光微顿,豆面……应该是甜的罢。
舒甜注意到夜屿的目光,转过脸,冲他一笑:“大人想不想尝尝?”
四目相对,夜屿移开目光。
他轻咳了声,道“不必了。”
舒甜笑了笑:“不过这驴打滚确实不适合大人吃……”她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手,正色道:“大人脾胃虚弱,糯米不易消化,如果吃多了,很可能胃胀、胃痛……另外,甜食也要少吃,容易嗳气。”
下次她要告诉樊叔,不要给夜屿准备这样甜腻的吃食才是。
夜屿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舒甜见他面色平静,忍不住想多说两句:“脾胃之疾靠养,非一朝一夕之功。药补虽然有用,但食补更加重要。大人平日可试着吃一些温性食物,例如牛羊肉、南瓜、山药等……”
舒甜抿唇一笑:“若是大人得空,可以来饭堂,我为大人做些养胃的食物。”
夜屿手指微动,忽然抬眸。
舒甜以为他要说话,含笑凝视着他。
忽然,外面骏马长嘶,马车巨震,急急刹停!
舒甜毫无防备,身形一晃,向马车帘外跌去!
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突然感到左臂一紧。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拉了回来。
舒甜一下跌回夜屿身边,面颊撞上他的肩膀。
舒甜抬眸,看向夜屿,眼睛水汪汪的,白皙的面庞上,红了一块。
夜屿眸光落到她脸上,低声:“没事吧?”
舒甜坐起身,默默摇头。
她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夜屿大人要是胖点儿,可能就不会这么疼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木几上的食盒,还好还好,点心还在。
夜屿提高声调:“怎么回事?”
马车稳定了些许,冬洪连忙答道:“大人,有人拦车!”
夜屿伸手,撩起车窗帘子一角。
行至闹市,车马川流不息,行人熙来攘往。
马车面前,有一群身穿白色素衣的妇孺、孩童,他们跪地不起,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老妪,看着约莫五六十岁,满头银发,饱经风霜。
“梁府一家老小,求见指挥使大人!”
她跪在马车前,字字颤音,充满悲戚。
她这一喊,身旁的子子孙孙们都跟着呼喊起来——
“求指挥使大人开恩!”
“指挥使大人,见见我们罢!”
“求求您了,梁府上下,给您磕头了!”
一群人又哭又喊,引得行人纷纷驻足,侧目眺望。
街道两旁的摊贩也无心做生意了,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的哭喊什么?梁府,哪个梁府?”
“还有哪个梁府,不就是前段时间被抓的江南巡抚梁潜嘛!听说锦衣卫花了半年时间,搜集了所有梁潜的罪证,然后一锅端了。”
“就是那个‘梁剥皮’吗?虽然锦衣卫一直是皇帝的走狗,但抓梁潜这事儿,确实大快人心啊!”
“但又有人传,说那梁潜是冤枉的,不少人在为他奔走呢……”
“唉,孰是孰非,谁知道呢?”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夜屿放下车帘。
“告诉他们,若再不让开,按例处置。”
冬洪坐在马车前,听到夜屿的吩咐,扬声道:“我们大人还有要事在身,你们莫要拦路,速速让开!如若不然,按例处置!”
那为首的老妪听了冬洪的话,顿时嚎哭出声,她怆然道:“指挥使大人,您是要绝我们梁府的后路啊!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了您,居然要这样揪着我们不放……”
老妪晃晃悠悠站起来,老泪纵横:“您好歹见我们一面,听一听我们的冤屈啊!”
“祖母!呜呜呜……”一旁的孩子扑上去,挽住老妪的手。
年轻一些的妇人们,也跟着声泪俱下:“婆母!您就算哭瞎,指挥使大人也不会出来见我们的,他这般铁石心肠……”
一群人哭天抢地,半条街的人都围了过来,堵得巷子里水泄不通。
舒甜坐在马车里,将外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那老妪和妇人孩子们,确实哭得可怜。
舒甜看了夜屿一眼,他面容冷峻,嘴角微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寒气。
夜屿开口:“不要理会他们,慢慢驾车过去。”
话音落下,冬洪便按照夜屿的吩咐,扬鞭驱马。
马蹄才踏出几步,旁边看热闹的行人们,便三三两两地躲开,只有梁家人,纹丝未动。
马车缓缓前行,忽然听得那老妪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她的子孙们跟着尖叫起来,纷纷扑了上去。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锦衣卫指挥使,当街驾车轧人啦!”
冬洪怒道:“你们哪只眼睛看见马车轧人了!休要胡说!”
他驾车十分小心,还未靠近那老妪,那老妪便倒地不起了。
然而,三人成虎。
百姓们回过头来,见老妪躺在地上,梁家的妇孺子孙们,都围着她哭喊不已,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不见面也就罢了,怎么连老人家都不放过啊!”
“实在太狠心了!锦衣卫果真是一群走狗!”
“还以为他们是真心为百姓办事,没想到不过是狗咬狗……”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嘈杂的声响汇聚成汪洋,从四面八方涌来。
更有好事者跳了出来,带头将马车围住,哇哇大叫:“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就是,下车!下车!”
一时间群情激奋,场面有些失控。
人们也说不清是对这老妪的同情,还是对这世道的不满。
冬洪见状,也有些慌神,他忙不迭解释道:“那梁潜可是国之蛀虫!我们锦衣卫是为民除害,你们怎么能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围了大人的车!”
“梁潜是不是蛀虫我们不知道,但是锦衣卫指挥使当街轧人,是我们亲眼所见!”
冬洪气结:“你们到底讲不讲理!?”
但他一个人哪里辨得过这么多人?
冬洪急得满头大汗:“大人,不如您带着董姑娘先走,我断后吧?”
冬洪虽然嘴笨,但功夫很是了得。
舒甜掀开车窗帘子,悄悄望了一眼,登时面色一白。
百姓们围着马车,凶神恶煞般地骂骂咧咧,尽是污言秽语。
锦衣卫指挥司一直的皇帝的心腹,但皇帝暴戾乖张,喜怒无常,锦衣卫指挥司也没什么好名声。
舒甜怯怯道:“大人,我们还是下车看看吧?不然,恐怕难以脱身。”
夜屿眸色沉沉,事出反常必有妖。
夜屿起身下车。
车帘掀起。